驢子法則：人生很長，跑得快的不一定笑到最後

▍擁抱內心的驢子

小伙子已經在門口等我了。我收養的兩頭流浪驢子，閃電和亨利熟悉這套標準程序：如果想進入長著「美味青草」的院子（這是牠們的看法，不是我的），就得先安安靜靜地站著讓我清理牠們的蹄子。我的口袋裡藏著一疊全麥餅乾，牠們只要每次配合抬蹄，就獎賞一口餅乾，但牠們已經四處張望，希望能搶到最愛的零食。

我笑著斥責牠們：「你們知道規矩吧。」亨利領頭排隊，牠圓滾滾的身體不偏不倚地擋在閃電前方。牠把重量從右前腳移開，讓我能抬起牠的腿，開始用一把小型金屬工具挑出牠蹄間的淤泥。

「老弟，做得好。」我一邊輪流處理牠的四隻蹄子，一邊告訴牠。當牠熟練地咬住並開心地嚼著餅乾時，柔軟的嘴脣輕搔著我的手掌。亨利認為自己做得很棒，理應得到額外的獎勵。「你是對的，亨利。」我邊說邊掰了另一塊餅乾給牠。閃電不耐煩地等著輪到牠，耳朵倒向後方，嘴脣抿得筆直，表現出牠對排在第二順位和最後一個才能吃到零食很是氣憤。

「好啦，閃電。讓我們看看你的狀況。」那天早上我得搭飛機，不過並不急。我拂亂閃電的多色鬃毛，沿著獨特的十字形斑點撫摩牠的肩膀。當我清理閃電的蹄子時，一邊讚賞牠的蹄子是如此強壯，非常適合在崎嶇的荒野長途跋涉。我的手滑下閃電強壯的腿，用理當應得的零食和最後在牠屁股上抓抓癢，當成這回合的結束。

我受邀參加一場慶賀女性成就活動的座談會。主辦單位要求每個與談人都得發表對「成功」的看法，並分享自己這一路上學到的教訓。雖然聽來奇怪，但我的成功絕大部分得歸功於這兩頭驢子，牠們現在正劇烈抖動耳朵和不停咕噥，為最後一塊全麥餅乾爭執不休。牠們的故事和經驗寫進了我的書中，幫我轉換事業跑道。我很確定自己的旅程跟其他與談人的很不一樣，但也知道我的獨特故事有許多面向能引起台下聽眾的共鳴。

你瞧，我直到三十五歲才第一次拿起畫筆，展開藝術生涯。我九年級的美術老師勸我退選他的課，因為我完全沒有藝術天分。後來我花了幾十年的時間才鼓起勇氣嘗試創作。他苛刻的批評讓我相信自己並不擅長真心想做的事，也就是藝術創作。

最後，我是在絕境下報名參加附近手工藝店的繪畫課程。我愛上了繪畫，開始裝飾家中不會動的所有東西，包括家具、櫥櫃、牆壁、天花板。我的嗜好在不知不覺間已發展成一份持續了二十年的事業，從壁畫家、布花設計師，到為住宅和企業客戶創作原創的藝術作品。

但開闢自己的創作道路不容易—事實上，這有時是一場艱難的生存之戰。

我沒有藝術方面的學位或資歷。
也沒有祖產能支持我的夢想。
更沒有適用於這類事業的商業背景。 

這趟旅程需要韌性和足智多謀，對不斷變動的需求和經濟挑戰做出靈活的反應、在工作中學習的謙虛態度，以及遇到困難時堅持下去的頑強毅力。

閃電是我收養的第一頭流浪驢，牠降臨到我家車道上（的確是「降臨」）的時候，正是我的事業跌到低谷。牠像是給原本就很吃緊的生活添亂，但我和家人收留了牠。我體認到，驢子是韌性、勤奮、服務、魅力和忠誠的象徵。慢慢的，我開始把閃電視為我個人的恆毅力與決心的楷模。透過擁抱「內心的驢子」，我在坎坷的創業生活中找到自己的出路，也發現要在這世上做有意義的工作所需的性格和決心。

結果是什麼呢？我在五十歲那年出版了第一本書！《閃電：無家可歸的驢子教我關於生活、信念和第二次機會》（Flash: The Homeless Donkey Who Taught Me about Life, Faith, and Second Chances）出奇成功，甚至還預定要拍成電影。在出版了幾本書和完成幾項插畫案件之後，我的創作路再一次轉彎。我開始在全美各地發表演說，為個人和團體提供人生建議。正是「實現自己夢想、從事我目前這份工作」這條不太可能的道路，為我在即將到來的座談會贏得一席之地。

經過短暫的飛行和飯店住宿後，我穿上特別為這項活動添購的新行頭。當我在與談來賓當中就座時，興奮感越來越強烈。禮堂裡的觀眾安靜了下來，舞台上的燈光亮起。運氣真背，我是最後一個被介紹的。我的信心在這個過程中受到打擊。我口乾舌燥。隨著其他與談人令人印象深刻的簡歷被一一念出，我的胃開始翻騰，臉漲得通紅。我一邊聽著他們無比厲害的教育背景、企業職務、獲獎紀錄、居中促成的交易和備受尊崇的董事身分，一邊等待自己平淡無奇的簡介被念到。我怎麼會以為自己的履歷對這項活動來說夠強、夠稱頭呢？我的興奮感在短短幾分鐘內變成了澈底困窘。

我不屬於這裡。
我覺得好蠢。
好蠢，真蠢，蠢透了。
我怎麼會認為自己適合這種企業活動呢？ 

在那一刻，我只想鑽進舞台上的洞裡，消失無蹤。四下看不到任何活板門，我試著思考還有哪些選項。我可以從口袋裡掏出手機，舉起手指表示有緊急情況，接著奪門而出！這個辦法好！我就這麼做。我正開始彎起手指握住手機，就聽見有人介紹我的名字和工作經歷。

太遲了。
我覺得在這群與談來賓當中，自己就像一頭不體面的驢子，混進耀眼的純種馬群裡頭。
不體面、愚鈍、荒唐可笑、不配。
與世上耀眼的賽馬相比，我的職涯亮點顯得毫不起眼，甚至有點傻氣。

我顫抖著深吸了一口氣，此時我想起：擁抱你內心的驢子。肯定帶你來到這裡的故事。我想到台下所有聽眾也聽見了這些傑出的個人介紹，現在正拿它們與自己冗長無趣的故事做比較。或許他們也覺得自己不合格。富人與窮人。耀眼和不體面。

你和我是同一掛的。我們全都竭盡所能隱藏自己經歷過的掙扎、挫折與磨難、傷痛和失望，為了來到這裡而必須穿越那些布滿石塊的道路。我們會試著用最得體的角度述說自己的故事，並暗自期盼沒有人會問太多問題，或者戳破我們的說法。我們想要美化自己的個人簡介。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們已經相信：「別人都是一帆風順地取得今日成就，唯獨我像是一頭不體面的驢子，步履艱難地走在曲折的道路上，很勉強才抵達終點線。」我們忘了看見穿越崎嶇難行的地帶和沒有標誌的道路，需要多麼驚人的勇氣和毅力，才能帶著自己實現人生目標。

我望著眼前眾人的臉，意識到大多數人都覺得自己是無所歸屬的異類，等待有機會能活出充滿創造力、有意義的豐富人生。我們努力想像自由奔跑、快樂生活、懷抱夢想，以及感受自身的力量推動自己前進是什麼模樣。我們想成為更好的領導者、擁有更深刻的人際關係、有明確的人生目標，但這些事物似乎只屬於「富人」和「傑出人士」。我們的社群媒體帳號讓自己覺得一切都太過平凡，完全不值得發文分享，跟社群動態上的漂亮網紅相比，簡直無趣。

但老實說，在這個歌頌賽馬的世界中，所有人有時都會覺得自己像是驢子。

等到終於輪到我發言時，我已重拾了自信。原來，最真實的我不需要常春藤名校的履歷也能影響世界。我的故事帶我兜了個圈子又回到那些驢子身上，以及一個簡單隱喻觸發想像力的力量。我意識到閃電和亨利確實是創造更充實的生活、更健全的心態和持久成功的完美象徵。

驢子謙虛、勤奮、有韌性、為困難的道路而生、能夠忍受乾旱，體現了服務和在艱困中茁壯的觀念。利用內在驢子的力量，我找到了意志力、決心、興奮，沒錯，還有一點固執，可以實現自己一直想要的那種人生⋯⋯而且我知道其他人也能做到這一點。當我分享對成功的定義時，可以感受到聽眾對此產生了共鳴。

活動結束後，聽眾排隊和我分享他們自己的「驢子身處賽馬世界」故事。許多人在分享他們多麼需要聽見這種充滿希望的故事時，眼中噙滿淚水。

事實是：人生並不是一座賽馬場，只為跑得最快、最耀眼的純種馬競逐難以到手的獎勵而打造。完全不是這樣！相反的，你的人生是一座金礦，裡面全是等你去挖掘的寶藏。凡是決心堅持下去，願意一次又一次深入內心掘出寶藏的人，都能得到珍貴的金子。

雖然讓驢子上賽道競速的主意很蠢，但讓賽馬去礦場工作的想法也同樣可笑。身為像是驢子的人可以離開無止盡的競爭迴圈，去尋找最適合自己的道路與工作，用自己真正的天賦造福這個世界。正是這樣的黃金才能創造最佳意義的財富。

我稱這個想法為「驢子法則」，意思是：
當你擁抱內心的驢子，就能找到自己注定要去做的有意義工作，而且能在其中茁壯成長。
換句話說，停止競爭，開始挖掘。

這項法則的靈感來自我家牧場的兩隻迷人角色和整個馬科動物，其架構依循GOLD（黃金）這個首字母略縮詞：允許自己（Give Yourself Permission）、擁有你的故事（Own Your Story）、發揮你的獨特優勢（Lean In to Your Unique Strengths），以及達成任務（Deliver Your Work）。你會在本書讀到歷史、文學和現代事件中的驢子故事，我希望這些故事能讓你覺得驚奇又開心，也幫助你記得它們闡示的概念。為了進一步反思，我在每個小節的末尾加上「深入挖掘」的問題，還有方便你隨手記下閱讀過程中發現「金塊」的空白。這些想法蘊含著我滿滿的愛，用意是提醒你什麼才真正重要。它們會幫助你發現自己的頑強力量，並且為實現你個人定義的成功提供難忘的靈感。

驢子法則是長遠幸福生活的關鍵。

 

▍第7章　資產　Assets

「啊，蘇曼尼洛！」乾瘦的葡萄園管理人輕笑著湊上前去：「這是一種很特別的葡萄。」他調整帽子，把手臂靠在鏟子上，眺望遠處波光粼粼的亞得里亞海。他的家族世世代代照管這片葡萄園，因此他對生長在義大利薩倫托半島南部這處旱坡的每一種葡萄瞭如指掌。

「我們管這種葡萄叫『小驢子』。」他放聲大笑：「小黑驢！」他仍然記得葡萄收成時，驢子揹著它們從葡萄園走到釀酒廠的景象。

此地位在普利亞大區的最南端，以其風景秀麗的山丘和出色的釀酒傳統而聞名。這種稀有的古老葡萄品種在此被重新發現，並成為眾人關注的焦點。這種黑色小葡萄過去只生長在義大利幾畝的土地上，加上它長在大量種植的其他種類葡萄藤下，因此難以發現其蹤跡。

在二十世紀初，當地釀酒師偏好其他容易釀出更多葡萄酒的品種，這種驢子葡萄並不受他們青睞。蘇曼尼諾慢慢被取而代之，極少數殘存的植株被塞在角落、長在幾乎沒有其他植物能生長的陡峭山坡上。

世人普遍認為馬克．夏農是重新發現這種葡萄出色優勢的功臣，但他承認這種葡萄不容易使用。他說：「它適應力強、可靠且頑強，這非常難能可貴。」接著又補充說：「它相當容易種植，只不過未必符合釀酒師要求的規格，而且用它釀酒一點也不容易。它在這方面也很『像驢子』。」夏農必須從不同的家族葡萄園分辨並篩選出這種葡萄，接著經過特殊處理，才能充分發揮它們的獨特特質。

這種葡萄有足夠韌性，能抵禦惡劣的條件，即使缺乏多數植物需要的灌溉，也能在砂質土壤中茂盛生長。它們充分利用養分，在緊湊的葡萄藤上結出極其沉重的葡萄串，老前輩說這就是它會有「小驢子」這個暱稱的由來。這是向驢子致意，幾個世紀以來，牠們在葡萄園擔任馱獸，運送裝滿葡萄的籃子。或許也跟這種葡萄難對付的本質有關，它在釀酒過程中往往不按牌理出牌，所以就一直被叫這個名字了。沒有人能確定真正的答案，不過這個描述很貼切。

蘇曼尼洛一度受人忽略和低估，人們認為它只是一種好用的「輔助」葡萄，為其他葡萄酒增添總量與風味。但正是它的招牌特質幫助它存活下來，如今又靠著近來獲得的重視蓬勃發展。我們從這學到一件事：很多時候為了在人生的競爭中獲得成功，我們重量不重質，忽略了自己最寶貴的資產。我們錯誤地賦予天賦、學業成就和個人風格等事物最高的價值，但其實最珍貴的資產遠遠不只這些，它們為通往有意義的生活提供了一條更堅實的道路。

你得有韌性，才能在艱困的條件下茁壯成長，就像驢子葡萄生長在靠近海岸、受強風侵襲的崎嶇山坡地上。當其他人尋求輕鬆的成長時，像你這種百折不撓的人會發現自己的根紮得很深，並透過面臨的各種挑戰培養自己的能耐。還有，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發現機會需要特殊的足智多謀。也許適用於別人的事不見得適用於你。你已經發展出一種本領，能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洞悉可能性。最後，堅持實現自己的願景需要一定程度的驢子般頑固，我們親切地稱之為「決心」。你有恆毅力⋯⋯來上一腳。

 

☉韌性──你能從逆境和失望中重振旗鼓。

身為驢子，就注定要在艱困的條件下茁壯成長。
身為沙漠動物，驢子天生適合岩石地形和炙熱陽光。牠可以跋山涉水，忍受艱辛，因為內心具有力量和韌性。事實上，驢子最棒的特質之一，就是被擊倒後有能力重新站起來。

有一則關於驢子的古老故事，美國作家哈維．麥凱說得最動聽： 

從前從前，一頭小驢子問爺爺：「我要怎麼做，長大才能像你一樣？」
驢爺爺說：「噢，這很簡單。你要做的，就是甩掉它，然後站高一點。」
「這是什麼意思？」小驢子問。
驢爺爺這樣回答： 
讓我跟你說個故事。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有一次外出走著走著，不小心掉進一口廢棄的古井中。我不斷大叫，最後有個老農夫路過看見我。我嚇死了。可是接著他離開了。我在那口井裡待了一整夜。
第二天早上，他帶著一大群人回來，他們全都低頭看著我。然後老農夫說：「這口井荒廢了，這頭驢子也不值得救，咱們這就開始動手吧。」你相信嗎？他們竟然開始挖土填井。我就要被活埋了！
當第一鏟土落在我身上後，我發現了一件事。每當泥土落在我背上，我可以甩掉它，然後利用它站得更高一點！他們不停剷呀剷，我也持續甩掉泥土，讓自己站高一點。
「甩掉它，然後站高一點⋯⋯甩掉它，然後站高一點⋯⋯」我不斷對自己重複這句話。沒多久我就跨出了那口井，雖然筋疲力盡，但我成功脫困了。
所以無論情勢有多艱困⋯⋯無論事情變得有多糟⋯⋯無論有多少泥土倒在你身上，只要記住—甩掉它，然後站高一點。你不會有事的。 

每個人都會遭遇困境和挫敗，可是那些擁抱自己內心驢子的人善於尋找出路，度過難關。當選擇堅持到底、智勝困難時，就能增強你的韌性，從長遠來看，這反過來又能幫助你取得成功。韌性可以幫助你將每項挑戰視為一種學習機會，一種透過練習而增強的情緒肌肉。

美國作家吉格．金克拉時常說：「能讓你卓然不群的，不是你遭遇的事，而是你如何處理這件事。」美國帕運泳將瑪洛莉．韋格曼就是這種想法的具體化身，她在二○○八年接受一項常規醫療手術後下半身癱瘓。瑪洛莉過去一直都是競技游泳選手，這項人生巨變並沒有讓她停止做自己熱愛的事。她花了不到兩年的時間就締造了八項世界紀錄。她參加二○一二年在倫敦舉行的夏季帕運，締造了十五項世界紀錄和三十四項全美紀錄，並奪得金牌和銅牌。隨後又在二○一九年世界帕拉游泳錦標賽中贏得兩面金牌和一面銀牌，儘管賽前她因跌倒導致左臂嚴重受傷。

大多數人也許並不會在受傷後變成奧運選手，但我們確實能在日常生活中發揮韌性，拒絕被逆境打倒。韌性可以透過大大小小的方式長期培養。

甩掉它，然後站高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