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最有智慧的人:康乃爾X史丹佛頂尖心理學家帶你洞悉人性、判辨真偽
第二章 善用情境的推力與拉力
◎選擇加入與選擇退出:為何瑞典人同意器官捐贈,而丹麥人不同意
有一個自然實驗反映預設選項對意願的大幅影響。這項研究檢視歐洲國家的器官捐贈比例,探討不同「預設」政策的結果。一如美國,許多歐洲國家採取「選擇加入」政策:為了同意捐出器官,民眾必須主動在駕照背面註明。如果沒有註明,代表不願捐出器官。在某些歐洲國家的預設則相反:預設為願意捐出器官,但民眾可以在駕照背面註明自己不願意捐出器官。換言之,他們必須「選擇退出」捐贈計畫。
「選擇加入制」與「選擇退出制」國家的器捐同意率差距之大,簡直超乎想像。雖然各國民調結果都很支持器官捐贈,幾乎所有選擇退出制國家的實際同意率都接近一○○%,選擇加入制國家的實際同意率卻平均僅一五%,選擇退出制國家的最低參與率高於八五%(瑞典),選擇加入制國家的最高參與率低於三○%(荷蘭)。
這種顯著差異只是因為一般人會選擇容易的路嗎?是的,讓正面行為容易做到確實是一大主因,房間裡最有智慧的人懂得由此處著手。如果大家已經對某件事有強烈共識(例如捐出器官),煞費時間、精力或金錢設法增加動機是不智之舉,要做的僅是讓該行為容易達成,讓正面意願容易轉為實際行動。同理,你可以讓負面行為變得稍微難以做到。但不僅如此。當看似微小的不同發揮重大影響,原因往往是這些細微不同引起心理層面的大幅改變。
◎障礙與通道
勒溫(Kurt Lewin)是許多人心目中的美國社會心理學之父,他啟發了本書裡面許多的重要洞見與想法。他對心理學的一大貢獻是指出焦點轉移的功效。他說我們想改變一個人的行為時,通常會試著把他朝那方向推一把:利誘、威逼,二選一。雇主邀請勵志演說家,想讓員工更努力奮發;父母提供獎金,想讓孩子考得更好;有些人大聲疾呼正確飲食、聰明用錢與安全性行為的重要性。當我們想改變自己的行為,往往會提出成功的獎勵,強調失敗的代價,找出卓越的楷模,或僅僅發誓要努力改變——多做運動,多打推銷電話,降低卡債,把讀懸疑小說的時間拿來精益求精。
這些有時管用。當問題出在缺乏動力,提高動力可謂對症下藥。然而,動力往往不是真正的問題所在。多數人都很想更健康、有錢與有工作效率,年輕女生很想避免意外懷孕,雇員也很想存夠錢讓退休後財務無虞,勒溫認為這時增加動力多半徒勞無功,更有效的策略是找出阻礙並加以消除。
這個洞見的應用範圍很廣。為了促成改變,我們該打開一條通道,讓正面想法得以付諸實行。很難把錢存下來?那就設定自動提撥計畫。很難減肥?那就把櫃子裡的食物清空。希望兒子少打電動多讀書?先給他看圖文小說和漫畫,別一開始就搬出經典名著。
這對特定族群與整體社會同樣適用,例如提升弱勢學生的學科表現、處理氣候變遷的潛在問題,還有促成衝突的各方簽下和平協議,這時不能只是倡導勸告,不能只是威逼利誘。我們稍後還會談到,更有智慧的策略是指出那些妨礙改變的障礙,設法革除。
現在想一下美國多數地區民眾近來如何大幅提高垃圾回收量,盡責的回收瓶罐與紙類。回收政策能成功落實,秘訣不是獎勵或開罰,也不是靠媒體大幅報導垃圾過量的問題或環境保護的益處,而是把五彩繽紛的回收桶擺在住家垃圾桶旁邊。
當我們要把回收物特地保留再開車載到最近的回收中心,許多人會覺得資源回收是嬉皮、環保人士跟自由派人士在搞的玩意兒。減少這些麻煩等於消除一大障礙,讓回收變得更容易。也許更重要的是,垃圾分類回收已經成為良好公民的日常行為,只要有誰在資源回收日出去走一走,或開車經過社區一趟,這個印象就再加深一遍。推力改變慣例,同時改變行為背後的意義。
我們不是任人隨意擺布操弄的人偶,反而像是小企業的執行長,同時得兼顧種種目標:讓顧客、職員與股東開心,留意對手、市場與法規的改變,維持公司的金字招牌於不墜,這時牽一髮就會動全身。房間裡最有智慧的人面對這種複雜狀況時,心頭會懷著勒溫的洞見:讓想要的行為容易做到,如同下山般輕鬆;讓不想要的行為難以做到,如同上山般吃力。
第三章 遊戲的名稱,意義的創造
英文散文名家喬治.歐威爾寫道:「政治的語言……是設計來讓謊言顯得真實,讓謀殺顯得可敬,讓虛無飄渺的風顯得實實在在。」你就算沒有歐威爾般憤世,也能認同他所言甚是。如同前述社會安全法的例子,掌握政治討論的語言,也就掌握大眾的想法與行動。
◎選擇或淘汰?
多數時候我們把選項縮小為二選一:康乃爾大學或史丹佛大學,SUBARU 汽車或 Volvo 汽車,財務部的女性人選或人資部的男性人選。一旦做出決定,兩件事必然同時發生:一個中選,另一個淘汰。這樣看來,叫一個人選擇或淘汰並無差別?畢竟是同一件事,只是問法不同。
然而,我們希望現在你已經明白不同表達方式可能造成不同反應,同理,一個人是要選擇或淘汰,他的抉擇邏輯也確實會不同。當你叫別人選出一個選項,他通常會衡量要選的理由;當你叫別人淘汰一個選項,他往往會衡量淘汰的理由。
這代表一個人要淘汰選項時,中庸安全的選項較有優勢,大好大壞的選項則否。普林斯頓大學心理學教授夏菲爾(Eldar Shafir)以一個虛擬監護權爭議反映這現象,當他請受試者決定要由小孩的父親或母親獲得監護權,他們大多支持優缺點較大(跟孩子很親但常需出差在外)的那一位,很少選擇優缺點較小(跟孩子較不親但較少出差)的那一位,但當他請受試者決定要否決掉誰,他們大多做出相反的決定。換言之,同一位家長既比較適合擁有監護權,又比較不適合擁有監護權。
箇中啟示顯而易見。如果你是支持評價兩極的活躍型人選,你要問主管、團隊同仁或家人想選擇哪一位;如果你是支持中庸型人選,你要問他們想淘汰哪一位。
我們引述喬治.歐威爾對語言形塑政治想法的句子,之後我們討論的研究與此不謀而合:經驗老到的人能操弄語言表述,從而影響他人對種種議題的判斷與決定。這絕對是對語言框架相關研究的一種看法,歐威爾的警告不啻暮鼓晨鐘。然而,如同我們在前面章節探討情境時所述,我們不是被動由線牽著的傀儡人偶,而是能主動找出周遭情境與環境刺激背後的真實樣貌。房間裡最有智慧的人會留意不同呈現方式,當面對的議題與選項涉及爭議或風險時尤其留心。我們會在下一章談到,雖然框架會影響一般人的行動,但行動也能回過頭深深影響框架與解讀。
第五章 擺脫成見的限制:鎖孔、透鏡與濾片
◎一顆頭腦,兩個腦袋
你正在瑞士度假,得知下午的氣溫會是攝氏十九度。你該帶夾克或毛衣嗎?如果你成長於使用攝氏度數的國家,你會立刻知道這溫度是冷是熱,答案呼之欲出,但如果你成長於使用華氏度數的國家,你得稍做計算(「把十九乘以五分之九再加三十二」),轉換為熟悉的華氏度數。
這例子反映我們有兩種截然不同的思考方式。多數思考是自動進行,速度飛快,主要依靠聯想。如果你是成長於使用攝氏度數的國家,你會把不同溫度與不同情境聯想在一起,所以「就是知道」攝氏十九度時是否需要多帶一件衣物。這過程不涉及意識的引導,通常稱為「直覺」或「反射」想法。
至於把攝氏溫度轉換為華氏溫度則截然不同。這種思考更費勁與謹慎,通常要遵守明確規則(「把十九乘以……」),稱為「理性」或「內省」思考。
智慧不代表永遠屏除不理性的衝動與觀點,但確實要了解兩個不同「腦袋」的互動方式,尤其要體認到直覺觀點只是以當下出現的任何資訊為依據。直覺腦袋並未考慮資訊可能不完整或有誤,這屬於理性腦袋的工作範疇。為了克服這個限制,我們必須讓腦袋(與資料蒐集程序)養成好習慣,擴大視野,多方取得資訊。理性腦袋的工作是思考是否有資訊無法取得,是否有資訊隱而未現,是否有資訊未獲考慮—例如福爾摩斯故事裡頭那隻沒有吠叫的狗(由此可見闖入的是熟人)。智慧有一部分源自體認到這種局限,找出隱藏的資訊,不滿足於以鎖孔或透鏡看世界。
直覺腦袋比理性腦袋衝動,唯恐貿然判斷,倉促行動,不多加蒐集其他資訊。這有助解釋日常生活常見的錯誤判斷:確切的說,許多錯誤判斷不是源於正確答案太難以想到,而是源於錯誤答案太容易想到。
第六章 房間裡最快樂的人
◎買體驗跟買東西,那個划算?
想像你跟家人計畫去有「花園之島」美稱的夏威夷考艾島,但跟多數家庭一樣預算有限,得做些取捨,方案一是吃住節省些,租一間離海灘四百公尺遠的公寓房間,盡量別上餐廳,換取在島上待整整兩週,方案二是待短一點(也許只待一週),但過得奢侈些,租一棟濱海別墅,聽當地知名樂手演奏夏威夷滑音吉他,最後一天搭直升機鳥瞰全島。你會怎麼選?
心理學研究提供一個明確的答案:選擇值得回味的短天數旅行。等你返回家園或工作崗位之後,開心但印象不深的兩週跟一週無異。然而,如果你留下許多美好回憶,早晨在沙灘漫步,黃昏也沙灘漫步,配著蘭姆調酒欣賞當地知名樂手的演奏,搭直升機凝望鬼斧神工的納帕里海岸,這些回憶將伴你一生。
這遠遠不只適用於旅行計畫而已。康納曼與同仁投入創新的研究,提出「峰終定律」:任何經歷會如何留在心中,長遠以來或苦或樂,一般取決於那段經歷最高潮的時刻,還有最後的時刻。康納曼說米蘭.昆德拉在小說《不朽》充分點出這個原理:「記憶不是電影,而是照片。」這些照片捕捉特殊時刻,留下深刻印象。你會記得兩週的夏威夷假期延續了兩週,但這是個抽象的概念,之後你對整段假期的印象與感受跟天數長短關係不大。
在一項實驗中,康納曼讓一組受試者觀看一連串愉悅景象組成的短片,包括小狗、企鵝跳水與海浪拍岸等,另一組受試者觀看非常不堪的景象,像是可怕的斷臂殘肢、廣島核爆與大規模屠宰動物,兩組裡的個別受試者所看畫面長短不一,統統在觀看之際即時輸入對各片段的好壞感受,等全片觀看完畢之後,又再回答整體感受的好壞。
康納曼與同仁發現影片總長度對受試者感受的影響微乎其微,觀看大量駭人畫面的感受不會比看少量駭人畫面差多少,他們對整體的感受主要取決於最差或最好的畫面,還有結尾的畫面。換言之,殘肢的恐怖程度影響很大,播放的時間長短影響很小;小狗的可愛程度對整體感受影響很大,出現的時間長短無關緊要。
這對追求快樂大有啟發。比方說,不妨把旅行時間縮短,換取玩得更淋漓盡致。如果旅行的結尾是最高潮,可謂一大好事。如果沒辦法的話,至少要結尾得還算精采,例如在最後一夜觀看夕陽,或吃一頓豐盛的早午餐,而不是匆匆購買禮物與紀念品,手忙腳亂的打包行李,再連忙趕赴機場。同理,如果你在做好幾個討厭的雜事,別忍不住把最困難煩人的留到最後,甚至該盡量把較不討厭的留到最後才做。
第七章 為何我們就不能好好談
◎零和與非零和協商
協商理論把協商分為零和與非零和等兩類,彼此的區別很直觀。在零和協商裡(例如汽車的買方與賣方),一方多花或少花錢,另一方就多賺或少賺錢。在非零和協商裡,協議的總價值並不固定,雙方能有智慧的交易或讓步,促成更兩全其美的局面。舉個例子,當新婚夫妻規畫蜜月旅行,新娘也許比較在意旅館的質感,沒那麼在意旅館的地點,新郎則比較在意旅館的地點,沒那麼在意房間的視野有多好,也沒那麼在意棉被有多軟,但雙方顯然都想讓對方開心,一旦明白對方在乎的地方就能取得共識,而如果他們夠有智慧的話,甚至會說自己只在乎對方是否開心。
協商專家會馬上指出,連看似零和的協商也許都能(轉換為)皆大歡喜的雙贏局面,當雙方看重未來關係時尤其如此。他們熱中於提出相關例證,只見人人心滿意足,並未多所犧牲。
協商教科書上的經典例子是分配一打檸檬、一打雞蛋或共有的車輛。在第一個例子中,一方只需要用檸檬皮提味,另一方則想做檸檬水。在第二個例子中,一方只需要用蛋白做蛋糕,另一方只需要用蛋黃做布丁。在更實際的第三個例子中,其中一個車主只在週末開車出遊或半夜探險,另一個車主只在週間開車通勤。
綜觀這三個例子,只要雙方明確說出需求,很容易能皆大歡喜。在更常見的狀況下,雙方則必須做出不太情願的讓步與犧牲,所以都想盡量減少犧牲,盡量增加獲益。
◎協商的兩難
協商者想顧及各自不同的需求與偏好,結果面臨相左的動機,陷入兩難的局面。這反映於「做餅與分餅」這個常見的隱喻。雙方都能從「把餅做大」得利(亦即提高總價值),坦然說出偏好更是對此有益,但另一方面,雙方也想盡量分到更多的餅,所以有動機把偏好隱而不宣,聲東擊西,故弄玄虛,在無關緊要的小地方斤斤計較,讓別人摸不清自己真正的利益所在。
這類策略意在分得更多的餅,卻顯得遮遮掩掩,有所欺瞞,圖謀不軌,損及雙方今後的關係,也把未來的餅給做小了。原本一方也許願意稍微犧牲,讓對方大幅得利,以期未來情況相反之際,對方也同樣讓步,收投桃報李之效,但一旦雙方採取有所欺瞞的策略,想這般各自退讓就很不容易。政界的例子不勝枚舉,如果通過某條法令對一位議員相當有利,對不同地區的另一位議員無關緊要,則雙方會願意在此刻攜手合作,日後情況相反時再回報。
此外還有其他因素會損及交易,導致雙方無法談出最有效的協議,甚至根本完全破局。一個因素是雙方不聽對方的條件,或彼此難以連絡,所以無法順暢溝通。另一個因素是談判代表原本可以想出兩全其美的方案,卻受先前的承諾綁手綁腳。政治人物也許承諾「不加稅」或「不會要透天厝改建為公寓大樓」,受先前的誓言所累,無法謀求多數選民的最大利益。
法令也是一個障礙。由於衛生主管機關的禁止,收容所也許不能向餐廳與餐宴業者索取廚餘,雖然雙方都樂見這種安排。所謂的「代理問題」也可能有影響。律師也許樂見官司僵持下去,才能從客戶的口袋裡掏出更多錢,賺得眉開眼笑。將領有時也許不願停戰,以免衝突局面告終,只得被迫另謀他職—除了軍事技能之外什麼都不會的將領尤其不願停戰。
談到這些障礙,我們並無一勞永逸的解決之道,但希望你在不滿「另一方」阻撓協商時能想起這些說明。人性使然,你很容易體認到自己這一邊有哪些策略或處境上的難處,所以遲遲無法跨出腳步,但你也很容易落入基本歸因謬誤,認為對方是故意「拖拖拉拉」。衝突的兩方格外容易誤以為對方是品格有問題才愛杯葛拖延,卻看不太到自己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