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人的美學．浮世繪

〈前言　浮世繪裡的「惡人」形象〉

人們為什麼會被「邪惡」吸引呢？現代的電視劇、電影或小說裡，魅力凌駕主角的反派角色不在少數，而且早在江戶時代（一六○三年～一八六七年），人們便已注意到邪惡角色的無邊魅力。

舉例來說，當引起世間騷動的江洋大盜被捕後，為了一睹犯人在行刑前遊街的風采，甚至造成萬人空巷的盛況。此外，每當有像元祿赤穗事件這類的大案子發生，就會立刻被搬上戲劇舞臺，讓吉良上野介（即歌舞伎劇目《假名手本忠臣藏》中的「高師直」一角）這類惡人形象更加深植人心。

幕末時代還流行一種名為「白浪物」（白浪為盜賊之意）的戲劇，以盜賊或小混混為故事主角，頗受觀眾喜愛。當時的人們不問虛實，皆對惡人的魅力抱持好奇心，甚至為之陶醉。

本書將探討浮世繪中各式各樣的惡人形象，包含：石川五右衛門和鼠小僧次郎吉等大盜賊、雁金五人男等以鋤強扶弱為信念的俠客、吉良上野介等歷史人物、惡女、小混混、邪惡妖道等，從真實事件到虛構故事裡的角色人物都有，可說是江戶之「惡」的大集合。

《東海道五十三次之內　京二　真柴久吉／東海道五十三次之內　京　石川五右衛門》

三代歌川豐國（國貞）／繪

嘉永五年（一八五二年）

大判錦繪二枚組

惡人度　★★★★☆（石川五右衛門）

〔眾所周知的天下第一賊！〕

石川五右衛門（不明～一五九四年）是出沒於安土桃山時代（即織田信長與豐臣秀吉稱霸日本的時代）的盜賊。他在文祿三年（一五九四年）遭豐臣秀吉的直屬軍隊逮捕，於京都三条河原行刑處死，據說被處以「釜煎」（油鍋烹煮）之刑。

石川五右衛門的故事是人形淨琉璃及歌舞伎等戲曲常見的題材，而釜煎的橋段也是自古就有。歌舞伎《樓門五三桐》中著名的一幕，便是石川五右衛門在登上南禪寺山門時讚嘆：「絕景啊！絕景！」在該劇中，設定石川五右衛門為中國明朝遺臣宋蘇卿之子，是有「國崩」（毀滅國土）之稱號的超級大惡人。

此圖為兩幅一組的「大首繪」（特寫繪）。左圖為第四代中村歌右衛門（一七九八年～一八五二年）所飾演的五右衛門，右圖則是第三代尾上菊五郎（一七八四年～一八四九年）飾演的真柴久吉。這兩位皆是幕末的代表性名演員，而這兩個名號目前也都已傳承至第七代。

《新撰東錦繪　鬼神於松四郎三郎殺害圖》

月岡芳年／繪

明治十九年（一八八六年）三月

大判錦繪二枚續

惡人度　★★★☆☆（鬼神於松）

〔令人戰慄的復仇畫面〕

本圖為月岡芳年所繪的系列圖之一，描繪鬼神於松趁著自己被背在肩上渡河的機會，想手刃丈夫的敵人夏目四郎三郎（亦稱早川文左衛門）的一幕，連身邊的水鳥都被驚嚇得亂飛。芳年對於水紋的描繪秀逸傑出，遠景的雙色漸層也很美。於松身上的振袖和服色彩鮮豔，充滿少女風情。

鬼神於松是講談、小說及歌舞伎中皆可見的女盜賊角色。她原本是深川（位於現今東京都江東區）一帶的遊女，後來嫁給仙台藩士立目丈五郎。丈夫被夏目四郎三郎殺害後，於松便展開報仇之旅，成了一個沿路犯下恐嚇取財和強盜等罪行的女盜賊。

當於松在途中遇到敵人夏目四郎三郎時，她刻意隱瞞身分，假裝與夏目同路。並在渡河時宣稱自己有宿疾，需要夏目背她過河，趁機殺死夏目，一償為夫報仇的心願。

《見立三十六句選　八百屋於七》

三代歌川豐國（國貞）／繪

安政三年（一八五六年）十一月

大判錦繪

惡人度　★★★☆☆（八百屋於七）

〔犯下大罪的少女〕

畫面中的於七正想登上防火用的瞭望臺。

八百屋於七（一六六八年～一六八三年）是一位實際存在的女性。她在天和年間（一六八一年～一六八三年）的一場大火中幸運被救出，在避難所裡邂逅了武士的隨從生田庄之介，兩人墜入愛河。後來被送回家中的於七，竟異想天開地以為，如果再度發生火災，就能再見到庄之介，這念頭使得她最終成了縱火犯，並被處以火烤極刑。

原本只是個普通的少女，卻因為被愛情沖昏了頭而犯下大罪的故事，除了透過井原西鶴的《好色五人女》而廣為人知，也常常成為戲劇裡的角色。在戲劇中，於七所愛戀的對象，多沿用井原西鶴作品中的名字「吉三郎」。本圖所繪為第四代市川小團次以模仿人偶的「人形振」方式飾演於七，是一場大受好評的演出。

《戀模樣振袖妹背》

歌川國芳／繪

嘉永四年（一八五一年）五月

大判錦繪三枚續

惡人度　★★★☆☆（八百屋於七）

〔燃燒的戀火〕

本圖所描繪的是坐在馬背上，準備押送至鈴之森刑場的八百屋於七。畫面右邊有於七的情人吉三郎的身影，刑場的柵欄外則擠滿了圍觀的群眾，大家都想一睹於七的模樣。本圖取材自嘉永四年（一八五一年）五月於市村座上演的劇目《戀模樣振袖妹背》，由第一代坂東しうか（Shiuka）飾演於七，也可由此圖一窺當時遊街示眾與刑場的樣貌，頗為震撼。

文化六年（一八○九年）三月首演的《其往昔戀江戶染》（福森久助作），便是以八百屋於七的故事為題材；到了江戶時代後期，有更多以此為題的劇目，其中不乏包括圖中所繪的鈴之森刑場一幕。本圖的《戀模樣振袖妹背》應為同系列的劇作。

《英名二十八眾句　福岡貢》

月岡芳年／繪

慶應三年（一八六七年）四月

大判錦繪

惡人度　★★★☆☆（福岡貢）

〔妖刀狂舞〕

本圖描繪被妖刀附身，變成殺人魔的福岡貢。福岡貢是歌舞伎《伊勢音頭戀寢刃》中的登場人物。

寬政八年（一七九六年），在伊勢古市遊廓一間名為「油屋」的旅館裡，曾發生行醫人孫福齋宮喝醉後殺傷數人的事件。將此事件搬到歌舞伎舞臺後，就成了本圖所繪的劇目《伊勢音頭戀寢刃》。

福岡貢受主人金田萬次郎所託，負責尋找寶刀青江下坂的下落；找到之後，來到油屋，準備將刀交給萬次郎。沒想到相好的遊女阿紺假裝要和他分手，再加上旅館女侍萬野的背叛與侮辱，福岡貢因此惱羞成怒。

事實上，青江下坂是一把妖刀，受到妖刀附身的福岡貢不但殺了萬野，還砍傷許多人。原本是個好人，卻受到嚴重的侮辱，在超過忍耐極限、惱羞成怒後變成殺人魔的設定，是歌舞伎常見的劇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