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懂,為什麼有人就是那麼不講理,脾氣壞又愛罵人!真的很討厭耶!」這天一見到蘇青,艾莉就忍不住把這週在辦公室慘被老闆狂電的事說了一遍。

「待在他們身邊真的是太痛苦了!妳曾經說過『即使外界不改變,我們自己仍可以改變。』但我覺得一點都不實際啊,甚至還太阿Q了一點吧!要是在公司或家裡有一個愛生氣又愛罵人的人在身邊,我們怎麼可能心平氣和、心情愉悅?」

「被生氣的刺蝟刺到,真的是很痛也很氣喔?」

「對啊!我超討厭這種人了啦!沒錯,他們渾身都是刺!每次只要事情不照著他們的方式走,就像大爆炸一樣,莫名其妙地亂炸亂罵一通,真的很傷人!」

蘇青微笑著。

「當遇到壓力或衝突時,習慣採用『指責』模式的人,通常是一個很有標準和堅持的人。當他們指責時,讓別人看見和感受到的往往都是充滿力量的強力攻擊,但是妳知道嗎,在他們看起來像全身尖刺怒張的刺蝟外表下,其實很可能藏著一個深深受傷的自己,而且心底往往也藏著一個很深的期待,同時很渴望能夠與人連結。


「他們受傷?怎麼可能?他們渴望與人連結?這更不可能!他們不是拚命用尖刺在跟大家說『給我滾遠一點!』嗎?」

「哈哈,看來妳真的是很熟悉他們的殺傷力啊!以『指責』為溝通模式的人,所創造的破壞性後果之一,的確就是會毀了與他人的連結與關係。但是儘管這麼生氣,妳想不想了解一下他們的內心?又或者,我記得妳之前說過,每次和文傑衝突時,妳最習慣的溝通模式是討好,但如果他還是沒有好的回應,妳就會發火。妳也想了解一下這時候妳自己的『指責』是怎樣的一幅內在圖像嗎?」

「啊!被抓到了!對呀,我有時也是會爆衝沒錯啦!」艾莉不好意思地做了個鬼臉。

「來吧,讓我們一樣運用身體來真實地體會一下吧!」


這次站在展開的全人圖旁,艾莉再度試著由自己揣摩……

「嗯……當我發火大罵文傑時,我有意識到自己,而且是很大的自己!」艾莉一邊說,一邊在寫著「自己」的區塊上站得又挺又穩。

「至於『他人』和『情境』……」艾莉沉吟思索著。

「我必須承認,我整個人已經氣到爆了!完全顧不到這兩塊啊!」

「哈哈!是這樣沒錯啊!以『指責』為慣性溝通姿態的人,往往被自己當下強烈的情緒籠罩,完全沒有能力顧及他人、當下場合或與他人之間的關係。來吧,學我做出這個身體姿勢,讓我們再多體會一點『指責』溝通姿態的內在圖像!」

聽到蘇青這麼說,艾莉立刻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跟著蘇青的引導,將身體站立,左手插腰,右手伸直、手掌握拳後伸出食指用力向前指出,一個彷彿猛夫或潑婦的「人體茶壺」姿態。


「現在身體的感覺怎樣?」蘇青問。

「哇!我感覺到自己很有力量啊!尤其是往前指的手指,就像……機關槍般的火力十足耶!好像整個身體都裝滿了火藥,可以源源不絕地供應子彈!」

「所以看來這是一隻配備機關槍、可以隨時掃射開火的刺蝟啊!妳體會的沒錯,力量正是指責姿態最大的能量資源,也是他們在面對衝突高壓導致內在自我感到搖晃、不安全的時候,努力穩住自己的方式。

「妳是說,看來火藥味十足、力量強大的他們,其實內心也是不安的?」艾莉面露困惑與驚訝的表情。

「當然囉,就像我之前說的,不管表象看起來怎樣,每一種溝通姿態之下,都是一個內在搖晃不安的自我。現在,妳還可以體會到這個姿態的其他感受嗎?」

「我一開始覺得很有力量,指責的手指就像是機關槍,可以嗒嗒嗒嗒嗒地一直開槍!可是坦白說,久了,也真的很累耶,手要一直用力指著其實很酸,即使插腰的左手幫忙挺住支撐身體,也是越來越累。」

「這個累了的妳,如果把注意焦點移往面前,看看妳對面的那個人或那些人。你看到什麼?感覺如何?」

「他們……就是倒的倒、閃的閃、逃的逃啊!都離我遠遠的。」

「這時候妳感覺?」

「天啊!我覺得好孤單、好難過喔!我不想要他們離我遠遠的。」

「妳想要他們靠近妳?」

「對。」有一些淚光泛在艾莉眼中。

「我看到妳的眼睛裡有一些淚水,這是因為?」

「我想起每次對文傑生氣時,我一指責,其實他是躲開的,就算人在旁邊,心也是離開我的。」

所以如果推開別人的『指責』不是妳心底真正的目的,那麼妳真正想跟他說的是什麼呢?

「我真正想說的是……」艾莉有點卡住而且困惑了起來。

察覺到艾莉的困惑,蘇青說:「記得嗎?我們的身心是在一起的,當理智思考阻隔了我們的心,透過身體,可以喚起內在的感受。現在我們試著修正一下你的身體姿勢好嗎?」


艾莉點點頭,跟著蘇青的指引,把原本插在腰上的左手,翻轉成為手掌向上的乞討手勢,輕輕地靠在左腰際。

「當妳伸出右手指責時,最常責備文傑什麼?」

「為什麼又要陪你媽?為什麼每次都說下一次一定不會?為什麼這次還是要因為你媽就取消原來的計畫?」

「妳很生氣,就像這個姿勢一樣,妳用力伸出指責的食指,像刺蝟的刺,也像機關槍一樣攻擊著。但是妳真正想說的話,藏在這個躲在後面的左手手掌上?它好像在暗自渴求請託著什麼?妳可以試著說出來嗎?

「她在說……『我真的很想跟你靠近,我真的很希望我是你心裡最重要的那個人。』」艾莉的聲音多了些哽咽。


「現在我們互換角色,我擺出指責姿態讓妳感受一下。」蘇青站在艾莉眼前,複製了一模一樣的姿態。

「妳看見什麼?」

「妳向前伸出指責的右手食指。」

「妳看得到躲在我左腰際、這個很渴望與妳連結靠近的乞求左手嗎?」

「看不到。」艾莉搖頭。

「所以當妳看到我的『指責』溝通姿勢時,妳會?」

我會想辦法躲開,那個刺真的太尖銳了,讓我很想逃!我也覺得,妳想推開我,妳根本不想讓我靠近!

「孩子,現在妳理解『指責』姿態了。」


坐回搖椅上,蘇青輕鬆地喝了一口茶。

「天啊!真的是太多誤解了,原來我和文傑,都是這樣扭曲又錯誤地在傳達和溝通啊!」

艾莉再次癱坐在沙發上。過了一會兒,像是想到什麼重要事情。

「可是,指責姿態的開門密碼又是什麼呢?快告訴我!」


「就是妳剛剛體會到,在指責的表象下,妳最想說的其實是『我受傷了、我想要你靠近我』,不要被這個氣呼呼的刺蝟嚇到!如果想要軟化慣用指責姿態保護自己的人,妳需要的是看見他的『受傷』,同時也看見他『想要連結』的渴望—也許是想被陪伴、想被支持、想被理解,也許是想要一個溫柔的擁抱……那個躲在指責手指後面,另一隻怯懦的、渴望被接觸的乞求小手,就是他的通關密碼。

一個豁然開朗的表情出現在艾莉臉上。

--本文摘自《溫柔是我,剛強也是我:來自薩提爾的生命啟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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