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標題我想先說明:這是我個人對於書中「喜事變喜弒」的詮釋,《喜弒臨門》絕對不只是一本懸疑小說,儘管整本小說看似僅繞著一個家庭打轉、就轉出了精彩細膩的懸疑反轉,但身為在2025年2月初翻開這本書的台灣人,真的很難只當作「一個家庭」的故事來讀。
暗湧以平民軟體入侵家門
美國小說家傑森.雷庫拉克勇敢置入了他對美國社會現象的立場,像是書中不斷提到抖音伴隨具體負面影響的人物性格敘事、或是某角色拿出槍防身時,被揶揄「中國又還沒入侵」等,一句一句的在情節中,表達出他看到的社會面貌、國際關係以及那顯而易見、卻總被當作還在暗湧的危險。
這對應的不就是美國前段時間頒布抖音禁令,引發美國年輕人的「小紅書難民潮」,用歌頌中國共產黨的方式來「反極權(川普)」的現在嗎?傑森.雷庫拉克在這部分的穿針引線非常綿密,隱喻拉著明示推著情節不斷前進,那些原本在家門外的階級與權勢,他們想做的事,是真的會透過「平民軟體」走進家門內,輕鬆攪動你曾經以為要有的倫理。
不能暴雷,所以這邊稍微寫一些書中印象深刻的家庭成員互動。
失聯三年的女兒瑪姬第一次打來,竟是邀請爸爸法蘭克參加她的婚禮,而且未來女婿還是全美著名的富豪之子。
鰥夫法蘭克帶著曾跟他一起撫養瑪姬的姊姊譚米,以及寄養在譚米家的「問題小女孩」艾碧蓋兒,舟車勞頓地開往「富豪度假營區」參加婚禮,誰知導航定位的地點竟是一片樹林?
婚禮的不安徵兆
好不容易找到入口,門口一位身材壯碩、講話帶有口音,自稱「物業經理」的男人攔下了他們,親切喊出法蘭克的名字,拿出iPad,展示多達五十六頁的保密協議,要求他簽名才能進村,察覺不對的法蘭克執意看完再簽,同行的譚米卻不站在他這邊,直接滑到了最後一頁簽名,對著初見的物業經理陪笑,轉頭就罵法蘭克「小題大作」還想幫他簽名。
「我們應該不用簽文件,妳根本不知道我們同意了什麼。」
「瑪姬說那跟我們無關。」
「那我們幹嘛要簽?」
她雙手一攤,那是全天下共通的手勢,表示「我不想再說了。」
——《喜弒臨門》P.110
然後,他就必須交出手機,任女婿艾登將「專屬APP」下載到手機、加入「家庭帳號」,以進出營區所有高級木屋,並按照富豪「這樣更有效率」的主張,所有人都將手錶、手機調快15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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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蘭克為了跟女兒修復關係、給女兒一個最棒婚禮,他強壓所有不安,想跟瑪姬好好相處,但瑪姬為了張羅婚禮四處奔波,女婿艾登更是幾乎不見人影,而素未謀面的親家母,總是藏在窗後朦朧不現身,這導致法蘭克只能跟著譚米跟艾碧蓋兒待在一起。
他厭惡艾碧蓋兒對食物的執著,害他要當著眾名人的面撿起掉到草地上的雞胸肉吃掉;也厭惡親姐姐譚米為了守護這個來路不明的陌生小女孩,就命令他讓出舒服的主臥,去住那間死了一堆幽靈蛛的兒童房。
隨著法蘭克憤怒的情緒高漲,他終於脫隊、一個人在營區找女兒跟女婿,知曉他身為女方唯一家長身份的人開始靠近他,引導他走向這場婚禮的真相,直到那具屍體浮起。
法蘭克以為婚禮就該戛然而止,結果不到一天,富豪,甚至自己的女兒都口徑一致:「調查結果為自殺」,婚禮照辦,彷彿死亡在富豪營區裡留不下任何陰影。法蘭克手上,只剩一張因為「有兩隻左手」而被證實是假的照片。照片裡的其中一人,曾經用抖音裡聽到的「知識」說謊,然後失蹤。可是為什麼要這樣呢?
婚禮前夕,譚米在法蘭克告知她真相的那一刻,選擇像當時開車進營地時、簽那份iPad上的保密協議那樣,站在了法蘭克的對立面。
「譚米,你沒聽清楚我講的……(防雷,隱去部分內容)……」
「我聽得非常清楚。而我要告訴你:這不干我們的事,每個家庭都有自己的祕密。我們管好自己的事就好。」
我盯著我姊姊,內心難以置信。這個女人一生奉獻,幫助他人,她幫助了無數寄養笑還和老年人。面對不公平,她總是挺身而出,結果我現在卻像在和另一個人說話。
——《喜弒臨門》P.277
「所以妳要假裝一切都沒發生?妳覺得妳真的辦得到?」
「法蘭克,我知道我辦得到。因為我累了,好嗎。」她看得出我聽不懂,所以她試著換個方式回答:「我們情況非常不一樣,弟弟。三年之後,你會退休,擁有一筆退休金,享有健保,能自由自在做任何事。但我呢?我沒有退休金。如果……(防雷,隱去部分內容)……我的退休帳戶就只有四萬美元,再看社會安全局能補貼我多少。無論如何,我得一直工作下去。我要幫人插尿管,治療床瘡到九十歲。我再也不想過這種生活了。」她比著窗外的營地:「尤其看了這一切,一切都好美。」
——《喜弒臨門》P.279
最重要的人想守護的未來,跟你的不一樣?!
閱讀過程中,你真的很難不聯想到自己的家庭與處境。
這一年身在台灣,有太多的資訊透過網路滲進家門,最親近的人開始變得陌生,那些本來貼在外面的標籤,惡狠狠地切進了家裡,撕裂了關係。然後發現,原來那個對自己來說最重要的人,想要守護的未來,竟跟自己不一樣,甚至彼此還成為彼此眼裡,最大的問題。
當這樣的組成通往最可怕的結果——鬧出人命。謊言、揭發、掩蓋、反抗、同情、無視、寧人、孤立……輪番上陣,還活著的人才發現自己「早就已經」身陷危險,甚至在無形中協助誰去殺了誰。然後,幸福跟死亡同時從外面打開自己的家門,他們用的兩把鑰匙,都是曾經的自己給的。
《喜弒臨門》不只是懸疑小說,甚至能掀起社會對於「面對困境」的討論。作者不掖不藏打造出的故事背景,讓讀者更容易接受小說裡各種不討喜的人物設定,畢竟誰的家(誰的國)永遠都只有「喜事」臨門?我們終要解決問題。
只有解決問題,我們才能親自明白什麼是「解決」,然後去面對下一個問題。否則同樣的問題只會不斷重複。
《喜弒臨門》的結局,其實跟作者的前作《詭畫連篇》相似,有足以撈起才剛被故事狠狠擊碎的心的力量。就算惡意滿盈,就算權勢真的可以隻手遮天,就算身邊盡是偏安的聲音,就算謊言成為群體的圭臬,就算曾經選擇妥協,準備好了,我們依舊可以挺身而出。
因為只有你才能守護你,以及你愛的人。
用各種方式。
(本文獲授權刊登。作者著有暢銷書《比鬼故事更可怕的是你我身邊的故事》、《那一年,那沒人說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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