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記 遮蔽讓你畫地自限的信號
傳承自祖父的夢想
一九二七年四月二日,慶北禮川的一個小村莊發生一件喜事,一名看上去宛如少女的年輕女性生下了一個兒子。在這個教師家庭中,父親一直殷殷企盼著能有一個聰慧的兒子,但兒子出生才沒幾年他便因意外去世,瞬間成了寡婦的女子,開始為養活兒子拚命工作,她臉上的表情沒有太多悲傷,更多的是想讓孩子活出全新人生的義務。在這小小的村莊中,讓孩子見識到廣闊世界的方法只有教育。
自此以後,禮川的人們便經常提起這個孩子,人們口中的他並非自幼喪父,而是將要走進廣大世界的孩子。
當一個家庭將所有機會都投注在一個孩子身上時,這個孩子會如何變化?跟父親像從同一個模子裡刻出來似地,這個孩子時時刻刻緊抓著書,也使得母親將所有的財產投資在教育上。
孩子理解母親的迫切,也到了慶北禮川的人們無法想像的中國、日本留學,學成歸國後選擇進入韓國最好的大學。這孩子面臨一個選擇,若他只是個在禮川平凡長大的孩子,肯定不會有機會遇到這些問題,正當他苦思哪個才是最好的選擇時,韓戰爆發。轉眼間他被徵召入伍,在戰場上,他的耳朵被子彈射中,雖幸運撿回一條命,但此後卻幾乎聽不見了。
幾乎喪失聽力後,父親的陰影再次籠罩著他。
最耀眼的人生在眼前化為泡影,以自己的身體條件與學歷,能夠申請從事的職業只有學校教師而已。命運向他開了一個玩笑,讓他只能走上父親曾經走過的老路,母親看著他的遭遇也只能隱忍悲傷,暗自落淚。
雖然人生遭遇挫折,但曾經短暫見證新世界的孩子學習到教育的力量,不知不覺間到了足以成家的年紀,他的妻子同樣也是一位教師,就在某天不經意地看了看鏡子,發現自己已經漸漸老去時,才注意到他的孩子也選擇成為一位數學教師,這個三代都是教師的家庭建立起一個教師世家,一直到一九八○年代又有新的生命降臨。
三代都是教師的家庭,提供孩子所有教育上的機會與資源,雖然環境與首爾市中心的富裕人家相去甚遠,但這些孩子卻能在慶尚道的山溝裡,盡情地享受自曾祖父那代傳承下來的學術氛圍。
父母對孩子在學術上的成就十分關心,而孩子們也都有能夠畫出超越平凡曲線的優秀能力。最早出生的孩子能夠進入首爾大學,之後的孩子也都可以穩定考進全國最高學府,孩子們可以不必再繼承家族傳統成為教師,傳承三代之後,孩子們終於能夠實現自己祖父所夢想的世界,但真的是這樣嗎?
教育信號減弱的瞬間
密西根大學的多里斯研究團隊曾研究父母對學業期待,會對孩子的數學成就有什麼影響,他們發現的結果並沒有和我們所認知的差距太大。
每對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較有才能,較有才的孩子就能獲得較好的數學成績,沒有才能的孩子則必須更加努力以彌補這份不足,所以更有才能的孩子,自然會背負更多父母在學業上的期待,但也獲得更多資源,不過多里斯研究團隊從這些平凡的事實當中,發現更重要的事。
其實即便孩子有著特定才能,但若沒有這項東西,那便注定失敗。父母在預測小孩將來的發展時,通常也會考慮到這個部分,那就是孩子有多麼「努力」。
從這點來看,我們剛才說的那個禮川家庭所創造的努力種子,就是很值得關注的部分。兒女比任何人都了解自父母傳承下來的努力價值,若教育學家拜訪這些孩子的家庭,並進行深入地調查,一定會發現這些家庭能帶給我們的啟示都差不多,那就是「努力」確實扮演重要的變數,影響這個孩子成功與否。
不過如果用努力來解釋世上所有的成功,那麼我們將無法完美解釋為何即使用心在禮川這塊土地上灌溉,仍然有幾個孩子無法如預期般成長。當教育學家將注意力都擺在努力上的時候,他們遇到一個令人感到棘手的小孩。跟著教育學家一起到這個父母都是數學教師,但子女卻在數學遇到困難的矛盾環境中去深入了解吧!在禮川傳承下來的特殊努力種子上頭,開始出現小小的裂痕。
種子開始龜裂的時間點,大約是二○○○年九月。在這個三代都是教師的家庭裡,一個個頭矮小、有著圓滾滾的臉頰,剛從國中畢業的男學生,為了準備進入高中而首度打開數學課本,孩子很快在學校的考試中拿到滿分,數學教師世家也越來越期待這個孩子展現該方面的才能。
「我是教師,孩子我會自己教,不需要讓其他教師來。」
這位黝黑臉孔、眼神銳利的高中數學教師,曾經培育出許多參加數學奧林匹亞競賽的頂尖學生,他帶著自信滿滿的表情要求自己的孩子坐在書桌前,開始學習超出學年進度的困難數學題。他簡單說明了概念,便要求孩子開始解高難度的練習題,但兒子卻跟不上他的速度。
當你接觸的一直是程度最好的學生,然後發現兒子與你預期的最高成就曲線還有一段落差時,他便會瞬間淪落為不可能有任何學術成就的孩子。經過幾天的努力後,這位數學教師認為在兒子身上找不到能參加數學奧林匹亞的種子,於是他便對孩子大吼大叫、撕破他的數學課本,變成碎片的課本尖銳地刺在兒子心上。
「你不要到外面說你是我兒子,因為你根本沒有數學才能!」
他瞬間以滿是恐懼的眼神看著父親,當時,從父親的眼神中第一次接觸到懷疑自己數學才能的信號,而這個孩子仍然記得那個時刻,這使他意識到,所謂的信號在努力面前都只是詭辯,但那個空間裡,確實存在著首次接觸到的信號,那就是「數學並不是我擅長的領域」。
我們應該在這個時候稍微停下來。這位數學教師花了三個月的時間,固執地給自己的孩子進行集中式的教育,這其實是不對的,因為在這三個月接近尾聲時,他便幾乎失去了對數學的信心。緊接著便是高中入學典禮,在人人都視為機會之窗的高中校園裡,他的成績卻每況愈下。
數學的排名等級一路從三級、四級、五級持續下降,雖然越是如此,他就越努力地想坐在書桌前學習,但學校也已經認定他是個不會讀書的學生,這是信號的惡性循環。當然,若每個學生都以此當作成績變差的原因,那其實就只是在為自己不努力找藉口,我們還是得看孩子是否努力。如同多里斯研究團隊發現的一樣,沒有才能的孩子仍然能透過努力克服困境。
但對前例的孩子來說,除了努力之外,他並沒有接觸到任何與學習有關的正面信號。三年來每天只睡五小時,其餘時間都在用功念書,令人意外的是,他沒有獲得任何成果。從小最擅長數學的他,數學成績從某一刻起開始一落千丈,後來也一直維持著悲慘的分數。
透過這個例子我們能夠確定,多里斯研究團隊對才能與努力的描述,絕對不是事實。只要給孩子適當的機會,那麼他們也會知道要咬牙努力到凌晨兩點,因為孩子都很擔心自己坐在書桌前讀書的時間比別人少,如果我們不只憑成績單來評價孩子付出的努力,那麼他們肯定能成為最經典的傳奇,但這孩子的成績自二○○○年九月之後,隨著成功曲線的下墜,成為我們一直以來深信的成功公式中,最令人感到陌生的例子。
這位來自禮川的數學教師,直覺意識到某些事情不太對勁,於是在下一個孩子成長時,不再針對學業發出任何信號。
這是他所學到與信號有關的教訓。兒子的妹妹就像過去從未發生過任何「意外」一樣,盡情地揮灑自祖先傳承下來的才能,數學一直維持滿分的成績,並且一如預期地考進最好的大學。在這個以正確的努力與機會,灌溉遺傳種子的教師家庭中,在數學上傾注最多努力,但數學卻最不好的哥哥與他擅長數學的妹妹,成了十分特殊的存在。
「哥進高中之後就整天都在讀數學,但為什麼成績會越來越差?」
作業記憶力與數學分數的關聯性
密西根大學的托馬斯.卡爾研究團隊在二○○五年發表了「有才能者失敗的起點」這個研究結果。在卡爾的研究中,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即使努力與才能並重,卻仍會遭遇失敗。無論怎麼努力、再怎麼有才能,只要接觸到一次的「負面信號」,該信號就會將學生的努力與才能,壓低到無法恢復的水準。
首先,卡爾為了測試「信號」的力量,將參與實驗的密西根大學學生分為兩組,他讓第一組學生跟平常一樣解數學題,並讓第二組學生接觸到「你的數學可能不太好」的信號。
不同於第一組學生,卡爾讓第二組學生知道他們的分數可能會比較差,同時告知會將他們解題的模樣錄下來,交給教授或數學教師做專業的評價。
能進到密西根大學已經可以說是相當優秀的學生,但卡爾卻刻意創造讓學生對個人努力產生疑問的環境。當然,在這個情況下我們一定會想起多里斯研究團隊的發現,第二組學生已經兼具才能與努力,卡爾卻在這時丟出他們可能不行的「信號」,這個實驗看起來似乎沒有太大的意義,不過結果如何?他獲得了意外的結果。
他從研究結果中發現,第二組學生的成績卻在瞬間一落千丈,令人感到荒謬無比。在這時候,多里斯研究團隊主張的才能與努力的變數,就變得沒有意義。讓我們多了解一下卡爾研究造成的成績變化,可以從中找到更特別的事情。
第二組成績下降的學生,其實在面對一些簡單的數學問題時,即使接收到負面的「信號」,成績也沒有任何改變(圖3-1),但遇到高難度且複雜的數學題時,卻能觀察到成績明顯下降的狀況。
為什麼在解高難度問題時會被信號影響?心理學家試圖從我們的作業記憶力尋找問題的解答。
全球的心理學家都在實驗室裡,觀察到負面信號會瞬間使我們腦中作業記憶力降低的現象。作業記憶力與才能有密切的關連,作業記憶力越高,越能夠以高層次的思考方式,廣泛地思考數學問題,但當學生接收到自己不善讀書的信號,作業記憶力便會一如預期地降低,卡爾實驗的學生成績證明了這一點。
擁有高水準作業記憶力的學生,接收到懷疑自身能力的「信號」,再去解數學題的時候,成績便再也無法像過去一樣。
卡爾研究團隊終於發現,「信號」比起努力與才能更為重要,這對我們來說究竟代表什麼意義?當我們依照成績安排學生就讀的學校、以排序的方式分配他們該進入哪些大學時,孩子們便會接收到全新的信號。當孩子進到外縣市較不知名的大學時,他們會鎖上門,讓自己困在那個信號裡。而進到最頂尖大學的孩子,則會認為這都是靠自身的努力與才能。當他們這樣包裝自己時,其實社會與學生都錯過了最重要的事情:我們為了極少數的學生,犧牲了大量有才能的學生所發出的信號。
現在再讓我們回到禮川的田園中。身為數學教師的父母,花了三個月的時間觀察孩子解數學題的模樣,他們對他有太多的期待,卻也太快對他感到失望。而孩子吸收了這個信號,就像卡爾實驗室裡的學生一樣,數學成績逐漸從一百分慢慢變成九十分、八十分、七十分,這實在很奇怪,他坐在書桌前的時間只增不減,更全心全意地努力讀書,分數卻再也無法提升。這孩子處在無法只用才能和努力來解釋的狀態中,他在數學方面很有天分,甚至曾在數學比賽當中得獎,但在二○○○年九月接收到那個信號之後,分數便再也無法恢復。
孩子的作業記憶力變得一塌糊塗,在傳承三代的教師家庭,即使公平地對每個孩子播下機會、才能與努力的種子,但仍有一棵無法成長茁壯的樹,那個家中唯一就讀大學夜間部的孩子,感覺自己的一切好像都結束了。
在死亡之前發現的事
二○○五年十二月十二日晚上九點,首爾一棟老舊公寓的屋頂上,出現一個超過一百公斤、身軀龐大的短髮男學生。他進入電梯,按下通往頂樓的按鈕,思考著希望生命就此結束。屋頂的門一開,刺骨的風像是在甩他耳光、催促他下樓一樣,但他認為自己已經沒什麼好失去的了。
少年的手中,握著過去十年的成績單與不合格的文件,那彷彿是在評價他過去的人生有多麼荒腔走板,那些單據對他來說就像無論怎麼努力都絕對無法改變的複雜命運。其實他也有苦衷:他有閱讀障礙。所有的學科成績都一塌糊塗,雖然在教室裡付出了同等,不,應該說是付出了超越常人的努力,但為什麼人生卻不能公平一點?這個問題的答案在此刻變得一點都不重要。
如同預告的一樣,少年一躍而下,不,如果他真的一躍而下,那麼這本書便不會存在了。
我當時真的想死,也真的是整個完美社會體系中的失敗者。
禮川流傳著我祖先時代的故事,而我就是那棵擁有了所有機會與才能的種子,但卻唯一沒能成長茁壯的樹木。二○○五年,卡爾研究團隊在實驗室裡重現像我這樣的人,探討他們究竟是在什麼時候被擊垮。當時我正想要整理自己的人生,從屋頂一躍而下離開這個世界,但這真的就是全部嗎?
若你沒有經歷過臨死前的瞬間,那麼請你專注聽我的話,我在死前所體悟到的教訓就是:「一切都將回歸於無。」
哈佛大學哲學系教授諾齊克也認為,「無」是讓「所有存在變得面目全非、什麼也不是的力量」,我方才經歷的死亡瞬間,其實也是歷經讓一切事物消失的「無存在」瞬間,意外的是,當自己陷入「無」的瞬間時,身邊那些定義我的大量信號也跟著一起被捲入,回歸於「無」。死亡帶來的教訓,就是那些社會定義我的信號,其實並非自己的本質。
這是很特別的教訓。當全世界的心理學家,都在研究社會信號如何改變一個人時,我竟領先他們,親自體驗了這個的文化。
改變是從外表開始。從醫學上來看,我破一百公斤的肥胖體重是可以預測的,我很明白暴飲暴食的樂趣,而腦科學家解釋我這種令人失望的情況,是源自於「意志力與習慣的問題」。
身邊的人總說我懶惰、成天只會吃、是個愚蠢的人,而我也不知不覺地將這些看法視為理所當然,將自己變成他們所認為的「我」。
我最先做的事情,就是將發出這種信號的人趕出我的生活圈。
當我遮蔽這些信號之後,我只花四個月的時間就減下將近一半的體重。本以為自己會一輩子過著荒腔走板的人生,在遠離那些認為我從此沒救的人之後便徹底改變,這股力量實在太過強大,即使我親眼見證也無法置信。
若內在的力量如此強大,那不光是這副軀殼,或許就連內心一直以來覺得低人一等、將我擊垮的那種感受,都能夠改變?在這個將人排序的社會體系當中,曾經體會到被人排擠在隊伍之外的感覺,那是我心中一個打不開的結。
我想再介紹一個親身接觸正面信號的經驗來說明這個問題。那個信號雖然簡單到令人難以置信,但我卻花了彷彿一輩子的時間等待它來臨。
一位音樂評論家說我的文章「很特別」,並遞了張名片給我,希望從我的文章中挑選幾篇出版成冊。當時我因為閱讀障礙,不太能讀懂文章,所以幾乎是想到什麼就寫什麼,但他卻說我的文字很特別?
那位音樂評論家表示,我的文章有足夠的價值讓更多人閱讀,而那就是羅森塔爾的手指,他指著我的那些手指徹底改變了我。閱讀障礙是能夠治療的,治療我的醫師表示:「你應該承受了很多來自周遭的壓力。」
醫師說拆解那些壓力和閱讀障礙的治療息息相關,他說的沒錯。在三代都是教育家的家庭中,對我的學業期待在我無法成為英才之後便立即消失,從那時開始,我所接收到的就只有忽視的信號,而接收的同時,那些原本只有一點模糊的文字就越來越無法看清楚。閱讀障礙殘酷地折磨著我,但就在想結束這一切的瞬間,那小小的正面信號接近自己,而它的力量十分強大,困擾一輩子的閱讀障礙問題消失,我也成為經常登上暢銷排行榜的知名作家。曾經因為無法閱讀甚至想自殺的自己,遇到了新的信號,靠寫作獲得成功。
過去總是錯一半以上的語言科目,如今卻能在考試中拿到滿分,數學也是花了一年的時間重讀,拿到了最高等級的成績,之前花了三年時間苦讀,成績仍然墊底的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有人來到我身邊,在禮川的這塊土地上,澆灌了正確的養分。
當然,不知道那位音樂評論家是否真心認為我「很特別」,但可以確定的是,他確實重新邀請我走入社會體系,那一句「你很特別」就是專家給我的邀請。
那一句話留在當時還是少年的我的腦海中,成為獨特的力量。那是我接收過最好的信號。
而當時自己意圖自殺的地點,後來因為電影拍攝而在藝術電影節上受到關注。雖然很不好意思,但我在電影中飾演的是「挽留意圖自殺的我」這個角色。
現在我能夠理解信號的力量。
不過這只是「我」的故事,對吧?現在我想從不同的角度來確認信號的力量,所以花費十年的時間,尋找、深入研究改變自己的信號力量,搭配前面介紹過的眾多國際專家學者做的研究、不同領域的故事帶來的教訓,說明我親身體驗的一個小團體的改變。
那個小團體的主角,是稚氣的國中生與高中生。我曾有三年的時間在京畿道一帶指導這些學生,頂尖的好學生理所當然地沒有來讓我指導,只有父母親已經有一定程度放棄孩子的學業,還有真的與學習隔絕的學生會過來這裡。在那些討厭上課,會假裝家裡沒人在而不願意開門的學生面前,我所做的只有不斷將英文課本塞進門縫裡。
後來發現一位學生家中突然有了一把新的貝斯:
「你怎麼買貝斯了?」
「因為想做音樂。」
「前幾天不是說想打籃球嗎?」
「因為我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瞬間,我意識到把英文課本塞進門縫的行為其實非常沒有意義,在被放棄的學生身上看到的不安,全都顯現在他們的臉上,這些孩子之所以不願意閱讀教科書,是因為從中讀不到朝自己發射的信號。
「我看課本也沒用,我不會讀的。」
他話說完,我便靜靜地靠近貝斯,短暫地演奏了一下,然後接著去彈奏電子琴,演奏出讓他驚豔的旋律,接著就像那位音樂評論家走入我的人生一樣,我靜靜地看著那個孩子。
我暫時放下英文課本,放了一首英文流行歌曲,幾天之後我發現,那孩子的英文和記憶力其實很好,甚至能把英文饒舌歌詞背起來立刻跟著唱—他知道剛才唱出來的,其實是很高級的英文句子嗎?
「你的記憶力真的很特別。」當時我在那個被學校當成問題兒童的孩子眼中,看見了某些東西在閃爍。那是當人接收到好的信號時、得知自己很特別的時候、在坐在教室前排的學生身上能看到的情景。
那之後發生的事有多麼驚奇,甚至無法用言語說明。那孩子的記憶力從流行歌曲,發展到將整本英文課本背下來的程度,我持續對他發送「他很特別」的信號,讓原本英文只有三十分的學生,竟拿到了八十分,創造出成績整整提高五十分的奇蹟。
「老師,我覺得我現在好像可以讀課本了。」
他說教科書是屬於自己的信號了。那孩子開始在上課時間,把跟他差不多的同學帶來,這些孩童開始互相將特別的事物傳達給彼此。
在那小小的房間裡,當我發出信號之後,便看到孩子從問題兒童變成懷抱夢想的人,這讓我微微地顫抖。原本只希望在一個領域拿到最佳成績的他,後來在每一個領域的成績都變得越來越好,他最後一次跟我聯絡,是在要進大學的那一年,他的聲音我清楚地記得。
「老師,我考上了。」
那孩子的成績足以進入我連想都不敢想的最高學府。有趣的是,那些他帶來的同學,也都考取了不錯的大學,一開始接觸到他們時,我並沒有抱太大的期待,但當微弱的火光開始綻放光芒時,他們便懂得跟隨那火光前進,或許那樣的迫切感,就像我一輩子所等待的信號也說不定。
若人們繼續讓這些孩子坐在教室最後面,將他們看成是不願意讀書的人,那在貝斯之後,他或許就會沉迷於打架也說不定。這就是信號的力量,但若能遮蔽不好的信號,那麼它將會成為我們的力量。
透過這本書,我深入地說明信號的力量有多麼大,以及對抗負面信號時我們能夠變得多麼強大。現在好好回顧一下自己吧,你在目前所處的領域中,接收著怎樣的信號?當你遮蔽那些讓自己畫地自限的信號,對該領域做最深入的學習時,又能有多麼驚人的改變?
我們已經確認過這個問題的答案,現在就創造屬於自己的深刻解答吧!
Chapter 1 遮蔽信號的力量
1 不要被平均所騙
──成功只不過是存在於「平均之中」罷了。
關掉教室後面的照明
凱米托港位於巴拿馬,是個當地居民以漁業為生的貧窮都市。當你遇見當地居民的時候,就算戴著有色眼鏡也無妨,因為他們不是漁夫,就是修理船舶,或在漁獲加工工廠工作、市場批發販售漁獲。在這裡的所有人都跟魚有關、都靠魚維生。
在這貧窮的地方長大的小孩,就算再怎麼努力也擺脫不了漁夫的影子。雖然每個人各自使出渾身解數想要脫離貧困生活,但最後也只能在船舶上度過一生。在那之中,有位小船員叫做馬里安諾.李維拉。在這位少年八歲時,就有著傲人的身高和父親一樣健壯的體格。
當其他的船都因為洶湧的海浪駛離時,只有李維拉的船長爸爸獨自拉下船帆,優雅地把魚抓進網裡。
「網子在船上,就不能賺錢。唯有網子在水裡,才能賺到錢。」李維拉將父親這句琅琅上口的句子牢牢刻在腦海裡。之後李維拉的船出了事,中斷了漁業,他便放下漁網,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拿起棒球棒。
這可是件明智的選擇,他擁有足以被紐約洋基隊球探挖角的控球潛力,而他也把握自己的才能,不斷增進實力。
逐漸綻放光芒的他被球探發現,一舉進入紐約市中心。一句英語也說不出口的李維拉,在美國數萬名觀眾前,卻一點也不緊張。
「過去曾在父親的漁船上工作,而現在則是在世界大賽中拿下優勝。請問您到目前為止學到了什麼?」對於記者的提問,他以特有的謙虛表情回答:「比起認為自己很厲害,不如說我為了做到最好,付出了無盡的努力。」他在一週工作七天的文化中,看到自己的才能閃耀著光芒,並且在這項才能消失之前,不斷地精益求精。若才能和努力能夠相互配合,要在一個領域中脫穎而出並不是問題。但我們無法得知自己隱藏了多少才能,所以成功的首要條件,是必須努力。
隨著努力的程度,結果也隨之相異,在社會中提到個人成功時,「努力」的重要性聽到耳朵都要長繭了,但,果真如此嗎?
當然,努力不是全部。社會必須要有個正確評價努力的系統,也必須給那些相較起來,程度不佳的人更加寬鬆的條件,定下更加彈性的制度。
為了說明這些,李維拉可以再次成為最佳例子。原本認為李維拉沒有游擊手才能的球探奇哥.海倫,接到了要求重新確認李維拉才能的電話。
「我已經確認過他當游擊手的樣子了。」
海倫對捕手克勞迪諾.賀南德茲和中外野手艾密力歐.蓋茲這樣說。
「你還沒看過他當投手呀,你必須親眼看看。」蓋茲說道。
「相信我說的吧!我親手接了他的球,這孩子有能力把球丟到他所想要的位置。」賀南德茲隨即附和。
其後,海倫決定重新確認李維拉身為投手的能力,並驚覺自己判斷錯誤,立刻和李維拉簽了約。
由此可知,現今這粗糙的社會體系,非常容易錯失擁有才能的孩子。
MLB傳說中的「第四棒打者」泰德.威廉斯曾給過大家一個忠告:「練習、練習、再練習。我練習揮棒,直到手上的水泡破裂,練習到手心長滿硬繭,不斷地自我鞭策。各位如今很難再看到別的選手手上有這樣令人生畏的硬皮了。當然這也是因為最近很多選手都習慣戴著高爾夫球手套在打擊,更重要的是因為沒有像我一樣,做過那些殘酷的練習。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所在。」
凡是成功的人,無不強調努力的重要性。愛因斯坦曾說:「我不是因為聰明,我只是研究問題研究得更久罷了。」他這樣否定了自己天資聰穎的事實。
史蒂芬.金也曾說:「我的才能比人們用的鹽巴還來得普通。」有風度地包裝了自己的努力。
此外,有著「棒球數據之父」稱號的比爾.詹姆斯在檢視數千位成功選手後,推出了可以看見努力光譜區間的重要發明,也就是「老化曲線」(圖1-1)。這個老化曲線與我們的直觀並無二致。
如果認為這個圖表只是單純畫出身體的老化過程,那請看另一張諾貝爾獎得獎主閃耀光芒的時刻、世界級天才們所有成就的圖表(圖1-2)。
比爾.詹姆斯的成功曲線,就像公式一樣適用於所有區間。以生物學的觀點來說,頭腦處理能力最好的期間在十幾歲後段的時候;在奧運中展現最佳體能技術的年齡則是二十幾歲;成為數學家、物理學家登場的最佳年齡則是三十幾歲;身為醫師,最能救活病人的年紀是四十幾歲。而最令人矚目,全世界最會賺錢的世界級CEO們的平均年齡則是五十五歲,一旦脫離這個區間,再怎麼厲害的人也會開始走下坡。而在奧運中只要一過可奪牌的平均年齡二十六歲,就面臨著失業危機,就像大學難以接受超過一定年紀的學生,公司則憑一紙資料輕易過濾人才。
但在這一切過程之中,我們沒有遺漏掉什麼嗎?在教室後方被關上燈、不知所以然的孩子們、在球探眼中看不到「才能」兩字而消失的選手們,以及沒沒無名的科學家、三流音樂家們,都得受到這樣的待遇嗎?難道是因為他們不如李維拉努力嗎?
透過這本書,一起揭示這些問題的全新解答。為此我們要造訪心理學者的新理論及實驗室,重新點亮曾經備受矚目的孩子的光芒、在教室後方被忽略的孩子。
為什麼東方人一到了美國,數學就壓倒性地好?東方人的數學真的原來就很好嗎?努力的結果都一樣嗎?
當所有人都仰望、崇拜著第一名的時候,我們已經關掉自己的照明太久了。現在就一起來看看,我們錯過了什麼。
平滑的成功曲線謊言
奈特.席佛戴著黑框眼鏡、留著沒精神的瀏海,外表看起來不像是個已經四十幾歲的人。雖然他每次在受訪時,雙眼無神的樣子令人印象深刻,但他不論在美國還是全世界,都是備受矚目的統計學者、預測未來的超級巨星。
他在二○○八年預測歐巴馬將獲得勝利,甚至正確預測出具體數值,還在大選票匭開啟之前,給出全部三十五位參議院議員的正確名單。許多報章主張他有某種「神的氣息」,《時代》雜誌更令其進入「全世界最具影響力的一百人」殿堂之中。
席佛在回答誰將入主白宮這類龐大問題之前,先要求大家對就讀一所普通高中的學生們進行一學期的觀察。
「就當我們要預測這些人之中誰未來會當醫生、律師、企業家,而誰只能艱難地勉強餬口好了。各位或許會去看這些學生的在校成績、SAT分數,又或許會去看誰交了最多朋友。但其實,你有很多部分也只能夠『依賴估計』。」
直覺上最簡便的方法,就是以SAT分數去篩選出考得上哈佛大學的學生。但這次你的預測非常有可能失準。曾經擔任過哈佛大學院長的哈利.路易斯,會這樣回答:「有很多學生在進了哈佛之後,原地打轉一兩個年頭才得以開竅。因為這些孩子們搞不清楚,自己過去為什麼要這麼認真念書。」
未來的律師和大企業家們,反而是在教室裡,照明被關掉的孩子們,卻在逆境之中更有意義地登場。席佛注意到的就是這點。他在判斷哪位選手會成為超級巨星、誰會入主白宮、哪位候選人會重新發揚光大時,並不依賴我們之前所看過的成功曲線。
那麼,就讓我們重新帶入詹姆斯的成功曲線。詹姆斯所指稱的「平均值」,在選手時值二十七歲時,無疑是個決定性時刻。因此球探們無不希望找到能在二十七歲以前就畫得出美麗上升曲線的選手。
名門大學挑選學生的方式,或是企業尋找新人才的時候,都帶有一定的期待值,以過去為基準,尋找數值往上攀升的人才。
但是詹姆斯的曲線,卻不偏不倚地掉入了平均的「圈套」,這就像是美國平均「每個家庭擁有一.七位子女」的敘述一般無意義,只是統計上的簡化罷了。更重要的是,他指出我們所熟知的成功曲線「爭議很多,多到令人傻眼。」
「平均」無法說明在底層咬緊牙關重新站起來的人,以及曾經備受矚目的優越人士的墜落。因此精算師葛瑞.哈卡貝重新將數千位選手的「平均」字眼消除後分析,結果如(圖1-3)。有相當多驚人的故事隱藏其中而不為人知。
首先,在備受期待的選手們之中,有相當多人無法突破自我,在壓力下跌落谷底。再者,因為我們認為可能性不高而被忽略的選手,卻又搭上上升曲線而飛黃騰達。最後,我們對於成功的既有想法竟然是錯誤的。所謂圓滿成功,只不過存在於「平均曲線」之中罷了。
達拉斯大學的湯瑪士.韋斯特教授在美國心理學領域中被認為是頂尖中的頂尖人物,他指出:「在有創意的人之中,大多數是在年輕時提出自己最棒的想法,平均於二十歲之前創造出來。但是我們也必須『強烈地』去思考在這模式以外的狀況。」
那麼就讓我們來想想名留青史的物理學者麥可.法拉第。他兒時因為家境窮困,沒有上過學,只會加減之類最基本的算數。接著在二十歲之後才得以翻閱化學入門書籍的他,開始對化學的世界著迷不已。但是,法拉第的頭腦不算好,他在入土為安之前,也只會做簡單的代數計算,連三角函數都不會。
學術程度上只到小學生以下水準的法拉第,在二十歲踏入科學領域時,科學家們雖然歪著頭說「就讓我們來看看這孩子多有能耐」,但對他來說,可是有著超越這種看法的決心。
韋斯特這樣說明:「在這個年代,就算是睡在路邊的貧窮小孩,腦袋也比法拉第小時候好多了,而且不會更差。但是,法拉第篤信於自我開發。他雖然幾乎沒上過學,但小時候卻熱中於研讀以撒·華茲的《精神開發》等激發靈感的自我開發書籍。」
平滑的成功曲線,當然無法捕捉突破個人逆境而站起來的人的意志。法拉第的科學發展雖然速度不快,但他的成果卻相當成功。
法拉第發現電磁迴轉的年齡是三十歲,在四十歲時發現電磁感應現象,在五十四歲時發現磁氣光學效果和抗磁性,所以他在快六十歲時才得以將抗磁性做為證據,為自己提出的「力場」概念進行辯護。
相反地,有許多年幼時期被稱讚為「神童」的人,經常歷經想法更加深化發展(有時朝著更加明瞭的方向),或是固執地堅守自己的理論時期。就像集各界期待於一身的選手們,在自己的負擔之中墜落谷底的理論。
那麼,讓我們回到高中教室。到底在這之中誰會當上醫師?誰會當上律師?誰將來只是勉強餬口度日?席佛只是小心翼翼地將「哈佛」視為較強力的參考指標罷了。
我們在篩選誰會進入名門大學,以及從中挑選傑出人才的時候,有多少位一開始就不被看好的法拉第?我們會認為從三流大學畢業的孩子,能夠重新起飛嗎?比起這些,我們多數人仍認為這些孩子大部分都會在競爭中退敗。
羅森塔爾的手指
曾擔任哈佛大學心理學教授的羅伯特.羅森塔爾,曾經從舊金山的一所小學當中隨機抽選二○%的學生,並將這份名單交給教師,同時表示這些人是智能指數高的學生。而令人驚訝的是,八個月後,這份名單上的學生的平均成績,比其他學生都要來得高。成為羅森塔爾最知名的這項實驗,其實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他只是一邊說著:「我是哈佛教授,我認為這些孩子最特別。」一邊咻咻咻地隨意挑選孩童進名單,就這樣改變了他們的命運。
比起和席佛一起在高中教室裡苦惱誰未來會有好發展,說不定用羅森塔爾的手指來教育孩子還比較有用。社會給出的信號是如此強烈地影響著我們,但如果羅森塔爾沒來的話,又該如何是好?
讓我們重回李維拉的棒球場。
當大家都在關注像是李維拉這樣的超級巨星時,我們來到一間照明燈被關掉的休息室。
有一位棒球選手在休息室角落呆坐許久,他是達斯汀.佩德羅亞,雖然當時才二十五歲,可是頭髮卻已經沒剩幾根。當他穿上制服時,凸出的小腹更為明顯,就算佩德羅亞拿出識別證,警衛也不相信他,還叫來更多警衛阻止他進入球場。
而第一次見到佩德羅亞的教練,還用一臉正經的表情打電話給前臺:「真的是選這位選手來我們隊嗎?」更何況他也不像是醜小鴨那樣,有著一兩個潛在的才能。
「佩德羅亞沒有得以對抗大聯盟投手的力量和打擊速度,力氣也不夠。如果他能夠維持二成六的打擊率,那還有用,但就算他能夠當三壘手或游擊手,也只能當作備用的選手。」為選手排名的雜誌《美國棒球》,更在一百位新人棒球選手之中,將他排名在第七十七名。
他在棒球世界中,完全被當成透明人來看待。但堪薩斯市皇家隊知名選手喬治.布列特猶如斥責考試考差的小孩一般,給他忠告。
「佩德羅亞你身高不高,但卻大幅度地胡亂揮棒。你應該要像個身材矮小的人一樣行動才是。降低揮棒的幅度,好好把球打到場內方向,反倒會好很多。」
在眾人的無視與懷疑之中,佩德羅亞只留下這句話:「不論如何,我就只專注在球棒和球!」接著參與了十五場比賽。佩德羅亞用遮蔽負面信號的方法,讓他每季的打擊率從一成五八提升到三成三六。開始了詹姆斯的平均曲線從沒出現過的全新成功公式。
佩德羅亞在二○○七年獲得美洲新人王的稱號,隔年便優雅地成為菁英選手,獲選為MVP,一億美元的簽約金就這樣送到他的桌上。
布列特最後承認自己所犯的錯誤,而佩德羅亞用自己的實力來證明布列特是錯的。那為什麼沒有人能看出佩德羅亞的可能性呢?歸屬於世界級的人才們,為什麼會以身材短小、揮棒姿勢怪異為理由,下了「他是一名一無是處的選手」這個結論呢?
這和佩德羅亞掉光的頭髮沒有關聯,而是和至今未透露的部分有關。為了探討這個議題,我們需要再去尋找更基本的地方。
沒有比這更重要的東西
佩德羅亞是個打擊手。
在棒球界要成為完美的打擊手,代表著什麼呢?
波士頓紅襪隊打擊王泰德.威廉斯如此定義打擊手:「我認為打擊是種自我領悟。它是件需要慎重地思考、把握狀況、分析對手的事情,更重要的是,要非常了解自己。因為了解自己需要相當多的努力,所以在棒球場上最重要的變數,就是打擊手。」
但就如同威廉斯的敘述一般,對現今的打擊手來說,要專注自我是一件「相當困難的事」。要是你因為能夠好好揮棒,讓數千萬美元得以突然進到自己的戶頭,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呢?想做的事情真的多如繁星,而你所有細微的一舉一動,便等著被評價與被批評。記者們的相機與快門毫不停歇地圍繞在身邊,至於你,則是必須與這一切不知何時會消失的不安感戰鬥,而且在休息室裡,也有希望你趕快退休的選手正排隊等著。
在這個年代,有無數使人分心的眾多因素環繞著棒球選手。因此,比起了解自己,更像是從周遭反覆的評價來塑造出自己的模樣。
相反地,在威廉斯擔任棒球選手的一九四○年代,因為連飛機都沒有,搭乘超過十小時的火車是一件稀鬆平常的事情。當時沒有智慧型手機可以滑,只能和大家面面相覷,而大部分選手們都會聊有關打擊的話題。棒球界傳說中的第四棒打擊手和史上總和打擊率第二名打擊手以及打擊王們,就在火車的座位之間來來去去。其中被打擊手們推舉為最棒的教練喬.克羅寧和選手們一起討論打擊,引導他們深入思考,讓他們整備身為打擊手的自我。
「當時我連部電視都沒有,也賺不到能拿去投資或享樂的大筆錢財。我處在一個可以讓自己專心致志於棒球的環境當中。」佩德羅亞如實遵循其給予的教訓。他是波斯頓紅襪隊選手中最先到球場的,而且不僅是禁酒,他的生活沒有任何棒球以外的餘興活動。他以驚人的態度,遮蔽衝著自己來的各種雜音。詹姆斯如是說:「幸好,佩德羅亞擁有極佳的自信。如果他的個性是會因為其他人說的話而膽怯,那麼或許他會自我放棄而退縮也說不定。他不聽別人的話,固執地挖著同一口井,持續增強那又大又強力的揮棒。如此一來,終於發生新的事情了。」
以一般平均水準的運動選手來看,佩德羅亞不像他們一樣,畫著詹姆斯的成功曲線、先訂下自己的退休年齡和為帳戶餘額目標而努力。一般運動選手都會煩惱的每季優勝會多賺多少錢之類的問題,他也絲毫不曾認真思考過。
佩德羅亞反而讓所有業界人士跌破眼鏡,他在獲得MVP後,隨意簽了四千零五十萬美元的契約,就轉頭回到球場練球了。後來西奧.艾普斯坦總經理甚至透露,他因為這份契約「太少錢」,違背了自我良心而自責著。但花上許多時間,去針對一般人難以想像的數千萬美元做年薪協商,反而只會讓佩德羅亞精神渙散罷了。有次他的同事大衛.歐提茲在天剛破曉時去做訓練,佩德羅亞已經在場揮著球棒了。
「在我的棒球生涯中,從來沒看過像他那樣完全投入棒球的選手。」
若遮蔽雜音,便能完全專注,而這專注更能打破其他人所認為的「沒才能」判定。在佩德羅亞獲得MVP之後,記者們追問超級巨星大器晚成的祕訣,他這樣回答:「你們懂什麼?不管是數字還是統計,我一眼都沒看過。我考慮的只有勝利的『W』和失敗的『L』罷了。對我來說沒有比這更重要的東西。」佩德羅亞的語氣非常直接,也非常具有攻擊性。儘管如此,我們也能理解這場得以看出他傷痕所在的訪談。
另一方面,當時在伍德蘭市放掉佩德羅亞的才能的一位球探曾要求匿名,在媒體上吐露他錯過佩德羅亞的嘆息:「我當時下的評語是這樣的:『佩德羅亞很明顯地連變速球的球路都看不出來,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的能力也只能是平均值,但若認真地說,其低於平均值的部分相當多。』若我將佩德羅亞選為第一棒打擊手出戰,人們還會認為我這位球探正常嗎?雖然我放掉佩德羅亞這件事非常可惜,但他當時確實是低於平均值的。」媒體問他:「真的是這樣嗎?」球探如實以告:「是的,這是我當時下的判斷,如今佩德羅亞靠自己的能力獲得成功了。」
最重要的一點,是佩德羅亞絲毫不在意專家們殘酷的評價。他用這樣的遮蔽方式,畫出全新的成功曲線。佩德羅亞正正當當地成為MVP,更不將球探們茫然的表情看在眼裡。在他眼中,只有棒球和球棒,這純粹的專注超越了所有統計圖表,創造了全新自我。
在他身價攀上一億美元的隔天,他又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似地,在大家都還在熟睡的清晨五點,獨自揮著練習用球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