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猝逝就像是阿迪亞香提說的「兇猛的恩典」。生命總有艱難的時刻,這是我們無從選擇的,但我們的內在永遠自由,永遠有選擇。
近午時分,我在作文班等待著學生寫完作文,忽然接到一通陌生電話,是醫院打來的。醫生說,我的母親出了車禍,顱內大出血,性命垂危。我連忙下樓告知班主任,我需要先離開,請他代為照看學生。
說話當下,我才發現自己的牙齒與身體都在發抖,那是我此生至今最恐懼,也最受驚嚇的瞬間,從沒想過的事發生了。我全身顫抖地離開作文班,攔了一輛計程車,直趨火車站。
在計程車上,諸多情緒洶湧而來,幾乎將我淹沒。當時,我學習薩提爾模式與托勒才一年,不短也不長,幸好平日有練習,此時方能運用所學,勉強能讓自己偶爾能回到當下與平靜。
來到急診室外,與嚇得六神無主的父親會合,不知能做些什麼,只能靜靜等待,那可能是我這輩子感覺最漫長的幾個小時。
傍晚時分,手術結果出來:命是救回來了,但母親仍然昏迷不醒,需要待在加護病房,我與父親拖著疲憊的身心回家。
當天,母親只是去一趟診所,我只是去教個作文,如此尋常小事,照理說,待會兒便會各自回家,繼續如常生活。一如我的朋友在教室裡看見的:學生看起來只是去上個體育課,待會兒就會回來,繼續如常上課。
不同的是,疫情終會過去,那些學生會再回來,而我的母親,再也回不來了。 21 天過後,她離開了這個世界。
那場車禍改變了這個家的一切,也改變了我,我陷入此生最巨大的痛苦之中。那麼巨大的痛苦,其實也是一份誠摯的邀請,邀請我進入內在深處。我很慶幸自己沒有錯過這份邀請,沒有浪費母親的死亡,而是如實走入無盡深淵似的痛苦之中,最終,帶著各種珍貴禮物,從痛苦中走了出來。
事後回想,那是一份阿迪亞香提說的「兇猛的恩典」,我領受了這份恩典,至今仍受用無窮。
艱難時刻,亦有自由。這是阿迪亞香提的另外一句話。生命總有艱難的時刻,這是我們無從選擇的,但我們的內在永遠自由,永遠有選擇。
面對母親的死亡,我可以選擇讓自己深陷痛苦之中,一直走不出來;也可以選擇壓抑、逃避痛苦,假裝若無其事。
而我選擇了第三條路:走進內在,誠實面對痛苦。
同樣地,在大疫之年,許多人都很艱難,但我們仍然有選擇:可以選擇讓自己充滿更多仇恨、埋怨,也可以選擇愛與負責。疫情期間,疫情過後,我們會成為什麼樣的人?這是我們可以決定的。
無論多麼艱難,我們永遠擁有這份自由,內在的自由。
--本文摘自羅志仲《重啟人生的17個練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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