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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件起始於星謎小組受命調查真相 ★★★
備忘錄收件人:執行主任弗比謝
寄件人:虛擬帳號
(#6755-4181-2584-1597-987-610-377-ERROR-ERROR-ERROR ⋯)
接收日期: 76/01/29
主旨:亞歷山大號檔案
是的,主任,這就是差點要了我小命的檔案。
我不會拿一些小事來煩你,比方說資料庫被截、跳躍瞬移了幾個光年,或因為這些事件而冒出來的那些可憐兮兮、哭哭啼啼的孤兒—我們的費用已經反映出此任務的難易度了。況且如果你知道往哪裡找,要找的東西就會在那兒。看來你的善後小組做事沒你想得那麼徹底,那場企業間的小戰爭也不像你期望中那麼隱密。
所有目前現存、關於恪蘭莎星災難的情報都已整理成紙本文件,原版文件也掃描保存下來。經由我們極力重建與復原的相關資料,已按時間順序排好。這段歡樂時光是從入侵恪蘭莎殖民星行動開始(一年前的今天),到航空母艦亞力山大號和科學研究船海帕夏號上發生的各個事件為止。
所有影片和音訊資料都是原始檔案,還有文字紀錄與逐字稿。所有文字和圖形上的異狀都是原始檔案中就有的。我們小組做的注解全都是以迴紋針符號標記上去,部分經聯合部族局審查編輯過文字,我們的通訊工程小組也一一修復。當然,就算這是份攸關數千人死亡的紀錄,還是不可以罵髒話的,對吧?
星謎小組
在全民說謊的時代,說出真相就是一種革命行為。--英國小說家喬治.歐威爾
★★★ 逃難者之間的通信記錄 ★★★
私 訊 截 取 自 亞 力 山 大 號 船 艦 系 統
收件人:凱蒂.葛蘭特 / 凱葛位於海帕夏
寄件人:伊薩拉.梅森 / 薩梅位於亞力山大
日期:75/03/18
時間:21:32
主旨:叩叩叩
嗨,小凱:
我不確定妳收不收得到這封信。上個月我有寄信給妳,但也許沒寄成功吧。如果海帕夏號上一切都跟我這裡一樣的話,那很可能就是沒寄成。也許妳很忙,或是不想跟我講話。我懂。
昨天是我的生日。18 歲了,妳相信嗎?好消息是我現在可以合法喝酒了。壞消息是這裡沒東西可喝,就連水都不夠了。:P
他們找了一大群人開始做測試,虛擬實境模擬、精神狀況分析和體能測試,還招募了一大堆恪蘭莎難民加入聯合部族局,說這是「戰時徵兵」,我想這就代表了我們踩到的▊▊比原本預期還大坨吧。
我昨天晚上夢見妳了。不是啦,不是那種,別緊張。
夢裡是被攻擊那天,我在停車場看見妳人在妳的貨卡上。我跑到窗戶旁邊敲了敲,但妳不讓我上車。妳像是不認識我一樣盯著我看,我用力捶窗戶、大喊妳的名字,但妳只是搖搖頭,然後就開走了,把我留在原地。奇怪的是,從頭到尾副駕的位置上都坐了一個外表看起來跟我一模一樣的人。他一直在大笑。然後飛船就來了。
妳覺得這夢是什麼意思呢?
總之,我希望妳一切都好。
愛妳的阿薩
★★★ 逃難者轉任戰鬥飛行員的初次任務後報告 ★★★
備註:梅森在哥白尼號事件中的表現。原報告中的敏感訊息以刪節號表示。
任務後報告
聯合部族局內政部
海軍艦隊 亞力山大號
建檔日期: 75/07/20
地點:恪蘭莎七號殖民星質量中心 778.76, 325.71, 1243.56k
飛行員身分:伊薩拉.梅森( UTN-996-330ad )
官階:少尉
呼叫號:無
火焰在太空中真他▊▊的怪。
真的看見有東西燒起來之前根本不會想到這件事。在無重力環境下點燃一根火柴,火焰會是完美的圓形。就像古早投射技術顯示的地球。而且就跟地球一樣,這火焰在一片漆黑之中,不會閃著橘光或黃光或甚至是白光,而是會藍藍地燒著,像虛擬實境的天空藍,像漂亮女孩的雙眼那樣藍。
他們沒跟我們說過這事,我的感覺滿衝擊的。
我從沒寫過這種東西,任務後報告這種東西。你大概也看得出來就是了,如果我寫得很糟,請原諒。在無重力飛行虛擬實境、颶風型戰鬥飛艇技術系統和背誦亞力山大號的 316 種發射方式之餘,他們可能覺得教我們寫報告不算是最善加利用時間的事。我在控制中心菜到他們連呼叫號都還沒幫我選好。將軍告訴我隨便打個什麼就好,讓審查人員後續自己去處理,所以這就是我要做的。
遵照▊▊命令。
這就是我要做的。
75/7/19 這天,時間 21:00 ,我人在一架颶風型戰鬥飛艇的駕駛座上。我們的艦隊—組員有航空母艦亞力山大號、科學研究船海帕夏號、重型貨運船哥白尼號—正在恪蘭莎七號殖民星的第一顆月球軌道上,進行補給任務。艦隊的水存量不足,狀況已達危險程度。恪蘭莎七號殖民星第一月球主要結構便是結冰的水,所以我們的組員都在忙著搬運數千噸重的冰岩,在此同時林肯號跟我們的距離也越來越近。
我的戰鬥小組當時在距離亞力山大號左舷約 600 公里處,緊鄰恪蘭莎七號殖民星的大氣層邊緣進行交戰演習。「事件」當時在場的有我和三位亞力山大號戰鬥組回音小隊的成員:我們的指揮官,伊萊.預言家.霍金少校、正亞.無畏.奧佛朗嘉中尉和另一個菜鳥米凱爾.卡林少尉。
我兩個禮拜前才剛取得駕駛資格,還緊張得要死。我有好幾百小時的虛擬實境訓練紀錄,但是所有的擬真訓練都沒辦法讓你準備好面對那真正的漆黑。只要升空兩分鐘左右,就足以讓你意識到自己對一切所知竟少得如此可憐。你就是一小團碳水化合物和水形成的污點,只有約莫 7 公分的防彈等級陶瓷製壁面將你與無盡的空無隔開。▊▊的 930 億光年的空無啊。沒有上、沒有下、沒有天空、沒有地面,只有無盡的黑暗,被那麼一絲比你、還有你的整個族類全都加在一起都還要更古老的陽光射穿。你想知道渺小的感覺是什麼嗎?到颶風型戰鬥飛艇的駕駛座上坐 60 秒就好,老兄。往窗外看看那一片空無,感覺一下它彷彿也看著你,
你就知道自己到底有幾兩重了。
我說過,我們在亞力山大號左舷外。即便隔著 600 公里的距離,你還是很難相信一艘聯合部族局的航空母艦看起來有多龐大。巨大船艙的外觀是暗灰色,艦尾推進器跟摩天大樓一樣大,亮著藍白色的光。不知道在哪一次實境模擬中,看過以前的部族局的艦隊組員講到自己的船艦時,都是以「小姐」代稱。講起話來都是「長官,她是本島最快的船,」或是「她跟全船人員一起掛了」之類的。說來有趣─我的颶風型戰鬥飛艇感覺上就是個女孩。她看起來、動起來都像個女孩,有著光滑的線條和銳利的曲線與邊緣,能把人劃破放血至死都沒問題。有時我真的覺得是她在操控我。
可是亞力山大號在我心中,無疑就是個「他」。沒有其他東西可以拿來類比了,他看起來就是那模樣─是個會找強過自己的對手單挑的鬥士。就算下巴被打歪、還是會露出帶著暴牙的微笑,他的笑容跟海洋一樣寬廣。他不是飛越太空,是穿越打通的。他把太空撕破一個洞,然後拖著自己的身子和身邊其他東西一起通過。鐵灰色皮膚下有幾公里長的纜線,在撤離恪蘭莎四號殖民星時,側身留下被撕裂的巨大黑色傷疤。跟一個城市差不多大小的腦袋在他體內燃燒。他可不是什麼小姐,這點是很明顯的。他也不是紳士,可輪不到你來▊爆亞力山大號,只有亞力山大號▊爆你。
科學研究船海帕夏號位於亞力山大號後方約莫 4000 公里處。好,這艘就是個「她」了。這艘船很美,老兄。那曲線就跟詩詞一樣優美,她不是飛越太空,她是舞著跳著穿越的。她會要你牽起她的手,閉上雙眼,跟她一起飛。
重型貨運船哥白尼號在亞力山大號左舷後方約 6000 公里處,如果讓我選,我也不確定我會想要稱那艘船艦為男孩或女孩。我在虛擬實境上看過海龜的影片,哥白尼號讓我想起海龜。一個跟城市一樣大的甲殼扛在背上,裡頭全是燃料,用來提供給它自己,還有給亞力山大號和海帕夏號使用。所有雞蛋都裝在一個籃子裡的概念。我想應該有什麼俗語可以形容這狀況。
卡林少尉和我在過去 20 分鐘內已經被無畏中尉抓到 4 次了。跟模擬時一樣頻繁。在她的瞄準終端機上我們會亮起來,而「船艦摧毀、船艦摧毀」的警示字樣會在我們的螢幕上亮起來,然後她會在通訊系統中取笑我們,彷彿我們是她這輩子看過最搞笑的小丑一樣。
她已經開始稱卡林為「快嘴俠」,因為卡林在每次攻擊之間說的話實在太多了。我為那傢伙感到難過,要是長官幫你取了個綽號,這綽號很可能會跟你一輩子。「快嘴俠」跟艦隊裡那些聽起來就很嚇人的呼叫號相比根本一整個弱。
無畏中尉還在想要幫我找個合適的綽號,每次她丟出一些爛綽號比方「小白臉」一類的,我就會在心裡覺得有那麼點▊。要是不幸捐軀,他們可是會把你的呼叫號刻在墓碑上耶。你絕不會想要死掉以後,有一群颶風型戰艇飛行員跑來舉杯說:敬我們的「小甜心少尉」。
紅色警報響起時,我們正在整隊準備再來一輪訓練。一開始我以為是演習,但是艾登直接用通訊系統跟我們說話。你得知道,艾登是不參加演習的,亞力山大的人工智慧也沒有能力撒謊。當然,它能獨立思考,但是沒有神經程式編碼員會笨到讓電腦擁有欺瞞的概念。現在這些東西超聰明的,跟我們的差別只剩下能不能說一些▊▊的鬼扯蛋而已。「霍金少校,請下令讓您的戰鬥小組準備好彈道和脈衝飛彈。保險解除。現在是紅色警戒。」
艾登的聲音沒有性別特徵,它的口氣、語調和咬字都很完美,但聽不出有年邁、年輕或任何口音的線索,它甚至拒絕用呼叫號來稱呼飛行員。是說,萬一你降落時刮到飛行甲板之類的,它的話聽起來或許有點像是在跟你生氣, 但除了這種偶爾發生的小意外,它其實就像是一幅美麗的畫,畫的是一間完全空洞的房間,讓我覺得有點陰森。
預言家少校重複了一遍指令,無畏中尉、卡林和我立刻進入備戰狀態,一秒都沒多想。想太多會要你命,他們都是這樣說的。
我們三人在預言家少校兩側展開隊形,少校與亞力山大號聯繫上後,請托倫斯將軍確認消息無誤。可是將軍沒有給我們確認指令,只有艾登要我們用紅線速度立刻趕回去。我們旋轉了 270 度,操縱桿推到底,直接往目標飛去。往空間螢幕看一眼,我立刻知道現在的方向是往哪裡去──哥白尼號的方向。
我還記得接下來的對話。字字句句。我腦海中到現在還會出現那些話,彷彿是重新聽一遍一樣。
「艾登,我是預言家。幫我接通托倫斯將軍。」
「霍金少校,請直接以攻擊速度前往指定座標。」
「收到。艾登,我們已經在路上了。請幫我接通托倫斯將軍。」
「無法執行命令。」
「艾登,你說什麼?」
「無法執行命令。」
我瞇眼望向儀表板,確認數據資訊。哥白尼號外部有一小叢火焰舞動著,我看到將近十多個小甲蟲形狀的物體從這艘重型貨運船的肚皮裡掉出來,一架接著一架。推進器燒了起來,扭曲的金屬在光線下閃閃發亮。
「預言家少校,剛有東西從哥白尼號的發射台衝出來。」我報告道。
「但為什麼發射台會是上鎖的呢?」卡林問道。
「把你那張他▊▊的大嘴巴給我閉上,快嘴俠!」無畏中尉大聲怒斥道,「預言家少校,我偵測到數架接駁船從哥白尼號起飛了,收到請回答?」
「收到,我看到了。哥白尼號沒有發出通訊信號。接駁船沒有獲准起飛。領導機辨識為:魚鷹飛船。」
艾登的聲音在通訊系統中斷斷續續。
「霍金少校,你受命於距離哥白尼號爆炸震源 2000 公里外攔截魚鷹飛船隊。收到請回答。」
「⋯⋯爆炸震源?」預言家上校重複道。
爆炸震源,這是講起專業用語了,老兄。其實字面意思就是「爆炸的中心」。這個詞被用來形容地震起始點,或核爆的起始點。可想而知,我們心裡▊▊的警鈴大響。
我看見儀表板上警告標誌大閃。輻射值飆升。那個當下,我只覺得自己腎上腺素大量分泌,然後意識到亞力山大號的攻擊砲列已經升起,飛彈都在點火加熱中,發射數據已經全顯示在我們的導航螢幕上,我面前現在有十幾個 LED 燈一起閃爍個不停。亞力山大號準備好要使用核武了。
而這次核武鎖定攻擊的目標,正是哥白尼號。
我問預言家上校這他▊▊的是怎麼回事,結果反被無畏中尉大罵講廢話占用頻道。我們全速往哥白尼號前進,現在只距離約 3000 公里了,我的雙手抖到差點跟不上隊形。重型貨運船越來越靠近,其金屬外殼在恪蘭莎七號殖民星的原子微粒的光塵中閃爍,我眼前出現呈渦旋狀分布的藍色、鮮血般的紅色和金銅色。
預言家上校正對著通訊系統大吼,「艾登,我們偵測到核武進入你的發射井,現在就幫我接通托倫斯將軍!收到請回答!」
「收到訊息,霍金上校。無法執行命令。」
預言家上校命令我設法跟哥白尼號聯繫上,他則繼續嘗試跟亞力山大號的人接上線。哥白尼號發送的信號中只有一片雜音,但我還是聽命行事。
「重型貨運船哥白尼號,我是航空母艦亞力山大號的梅森少尉,聽到請回答?」
回答我的只有沉默的嘶嘶聲。也許他們聽不見我的訊息。也許他們沒有在接收訊息。
或者也許他們的頻道被堵了。
「哥白尼號,這裡是亞力山大號颶風型戰鬥飛艇回音小隊。收到請回答?」
然後就發生了。回航警報聲在我的駕駛艙裡大響,是亞力山大號放出來的。就這樣。太空裡是沒有上下之分的,所有東西都是相對定位。在這種情況下,還能感覺到整個宇宙彷彿被翻過去,實在也挺奇特。這時我的儀表板上幾乎是一片紅光。預言家上校還在對著通訊系統大吼,要求艾登提供解釋,但他仍聽命來到 2000 公里處停下來。哥白尼號船艦上有反轟炸砲列,還有幽靈科技,幸運的話,有可能騙得過飛彈的鎖定系統,但是哥白尼號沒有啟動防禦措施。從外部看上去,哥白尼號還好端端地—有電、引擎、導航。燈光都還開著,只是沒人在家。
我看著飛彈高速劃破黑暗。口紅般的紅色頂端,兩側白得發亮,序列號碼用整齊的黑色字體印在飛彈上頭「 URD:OOM 」。
「你死定了。」
我不禁心想這是不是哪個人的惡作劇。
我不禁心想那▊▊的混帳是不是正在大笑。
聲音在太空裡沒辦法傳遞,因為沒有物質可以幫忙傳送。我們老愛取笑在復古之夜看到的那些過時的假想未來電影,因為那些人都搞錯了。但是當那顆飛彈擊中哥白尼號、燃起藍色光芒時,我發誓我聽見了。我的胸膛裡可以清楚地感覺到。我的視線輔助工具在火光下陷入一片黑暗,可是我還看得見—哥白尼號在完美的藍色弧形之中,炸成無數碎片。那些碎片像是重達數千噸的利刃,劃破黑暗。兩千多人的性命就在一瞬間全部抹去,在爆炸中灰飛煙滅,或直接結成人體形狀的冰。而這一切發生時,四周是完美的、徹底的
寂 靜。
殘骸從爆炸外圍開始往我們的方向飛過來,密密麻麻布滿在我的前擋面板外,看起來就像下雨。部分殘骸撞上恪蘭莎七號的原子微粒,發出的光芒涵蓋了彩虹所有的顏色。通訊系統仍傳來預言家少校的聲音,但是我不記得他說了什麼。也許他還是想要一個解釋,也許他是在祈禱,我實在無從得知。
我還看見接駁船往我們的方向急駛而來,我這才恢復神智,像是有人把宇宙的音量從靜音調一樣回來了。我看見有其他颶風型戰鬥飛艇的符號顯示在我的螢幕上—更多飛行小隊從亞力山大號起飛了。我試著在公共頻道、防禦頻道、宇宙頻道向領頭戰鬥機取得聯繫,可是什麼回應也沒有。但是一定有人在駕駛那些戰鬥飛艇,它們飛行的模樣太不穩定,不可能是自動駕駛。這時候,艾登又開始說話了。
「霍金上校,攔截並摧毀魚鷹飛船隊。收到請回答。」
我聽見無畏中尉在通訊頻道中說的話,這才明白我們真他▊▊的麻煩大了。
「神啊⋯⋯」她說道,「神啊,救救我們。」
預言家少校提出重新確認的要求。「艾登,你再說一次?你要我們對平民開火?」
「隔離防護遭突破。 A-0 等級病原體。攔截並摧毀魚鷹飛船隊。收到請回答。」
「天啊⋯⋯」卡林說道。
「隔離防護遭突破。 A-0 等級病原體。攔截並摧毀魚鷹飛船隊。收到請回答。」
「攔截並摧毀魚鷹飛船隊。收到請回答。」
「攔截並摧毀魚鷹飛船隊。收到請回答。」
「攔截並摧毀魚鷹飛船隊。收到請回答。」
★★★ 監視器系統畫面捕捉到駭客入侵行動 ★★★
備註:以下是星謎小組一名工程師檢視海帕夏號監視系統畫面所做的整理。原始畫面可用。請忽略⋯⋯文字中的熱烈情緒,我們的工程師很強,但他不是大作家杜斯妥也夫斯基。一言以蔽之,葛蘭特小姐不像周船長,她不打算乖乖坐等通訊系統恢復。
監 視 系 統 畫 面 摘 要
負 責 人
分 析 員 編 號 7 2 1 3 - 0 0 8 9 - D N
這女孩肯定是某種蜘蛛猴一類的生物。我不知道那是啥,我只知道蜘蛛和猴子,但是如果你能找到某種不聖潔的方式把兩者合併,我眼前看到的肯定就是合併後的產物。你說過要我把所有東西都寫進來:我現在就是在寫我的看法,這女孩柔軟度真的很好,而且顯然不受引力影響。我想你大概需要我把前因後果補上,所以我會從頭開始說明。
畫面開始的日期是 75/07/22 ,時間是 11 : 38 。標的對象為凱蒂.葛蘭特,她是接受第三級神經程式編碼情報訓練的學生,身分是恪蘭莎星球生還者,在海帕夏號受訓,用以替補海帕夏號人員被徵召到亞力山大號後留下的空缺。攝影機 892A 的拍攝範圍為通往伺服器的走廊。她與一群受訓人員和指導人員一起進入畫面,往走廊走去。地面是金屬網格材質,他們的腳步聲鏗鏗鏘鏘干擾了檔案的音軌─噪音這麼大的時候音效過濾功能就沒法發揮了。腳步噪音蓋過了每個人的談話聲,不過這無所謂,他們只是像一般學生在閒扯罷了,一邊走在漫長狹窄的走廊上,一邊炫耀些有的沒的給其他學生看,而她就走在人群之中。她很矮,所以有時候其他人會擋住她的身影,不過偶爾出現的身影就足以確認她人在場。
一行人來到伺服器室門前,大家陸續走過去的時候,她往隊伍最後頭鑽去。標的對象從連身褲掏出一個東西握在手中,不過體積太小攝影機拍不到。她走在隊伍最後面,趁大家往前走時,跳起來往門框上方的環境感測器揮了一掌。等到她的手離開,揮過的地方留下了暗色痕跡,不過攝影機的畫素不夠高,看不出來那是什麼物質。如果一開始就問我,我一定會押整個禮拜的工資賭她跳不了這麼高。她哪來這種彈跳力?說真的,以這種小個子的女孩來說她絕對算是跳得很高了。門關上之前,她溜了進去。
進了伺服器室,裡頭那些蒐集數據的宅宅抬頭怒目做了個「閉嘴好嗎,我們在工作」的手勢,其他學生馬上就安靜下來。從這些數據宅無憂無慮的模樣來看,他們可能不知道亞力山大號的通訊系統被關了,或是之前已經有人搪塞了些藉口給他們。
這個空間裡本來只放伺服器,工作人員都在另外的小廳。但因為海帕夏號的功能已經從研究船變成難民收容船,之前還算寬裕的空間利用就不復見了。伺服器被換了位置,現在並排靠牆放,一排排辦公桌則擠在剩下的空間。
平常四散在地板上的電纜現在都用粗粗的金屬圈固定在天花板上,不過說是固定,部分電纜線還是像是腸子一樣從空中垂吊下來。重新安排室內配置的那個設計天才還找來一些緊急照明燈,塞在天花板上的電線之間,也就是說整間屋子裡到處可見超亮的光線和超暗的陰影。這群學生,包含標的對象在內,紛紛在桌邊找到位置,登入自己的主機,開始處理當日的作業內容。
到了 11:41 的時候,伺服器室和門外走廊上的環境監控器突然針對空氣品質發布警訊,警報聲的巨響▊▊的惱人,蓋過整班學生對話聲量,毀了我僅有的一小段音軌。
所有人都起身嘟囔著走向門邊。就在大家魚貫離開的時候,葛蘭特使出了蜘蛛猴攀爬技巧,她站上桌子,抓住天花板的纜線往上一跳,然後就像一碗麵條一樣糾結在上頭。她的個子很小,纜線還撐得住她的重量。標的對象選的是屋內後方角落,等到數據工程主管跑來找脫隊的人,她早已爬上天花板,隱身在黑暗之中不見身影了。門關上後,她從天花板跳下來,走向一個同學的工作站主機,那部電腦還是登入狀態。環境感測器的警報還在響,她抬頭看,一副想用她那殺手級的眼神斃了那警報器的模樣。那殺手級眼神挺厲害的,要是我就會乖乖就範。
標的對象往主機插入了記憶卡,把 HUD 顯示器戴到頭上,啟動一台舊式鍵盤。鍵盤從主機旁滑出,垂直擺放,只見她的手指在鍵盤上快速飛舞。她把一堆資訊丟進一個匿名磁碟機裡─我們是從後來拼湊的磁碟資料得知這件事,可是我們仍不知道大多數的資訊內容是什麼。她把鍵盤推開,摘下 HUD 顯示器丟在桌上,然後爬到桌子下方,所以有一會兒畫面上只看得到她的屁股。我沒什麼要抱怨的,只是說一下而已。
這邊補充解釋給其他閱讀這份報告的人知道:她是在裝一種叫做介面偷取器的裝置。這種東西需要手動裝設,連上之後就能侵入艦長緊急通訊的傳送數據。所以說,只要你能接通,就能把自己的通訊系統加載在這套系統上,並且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還有,應該要有人告訴聯合部族局,他們有這種全艦規模的安全問題。
到了 11:48 環境感測器的警報就這麼突然停了。她像是凍結了一樣,我猜是非常意外吧。然後她猛地爬出桌下,手忙腳亂之中還撞到頭。在急忙拔出記憶卡的過程,她還是停下來拍了拍螢幕,彷彿那螢幕是隻行為乖巧的小狗一樣。標的對象匆忙趕到屋子後方,把記憶卡塞進口袋,躲進了一堆桌子後頭的陰影之中。
到了 11 : 49 , 其他學生和數據工程師又回到屋內,眾人紛紛抱怨被打斷的事。她走向門邊,數據工程部的主管說了些話,收音沒收到。標的對象露出跟剛剛那殺手級眼神完全相反的媚眼一笑,回了一些話,收音也沒收到。這女孩不該被安排在神經程式編碼部門,她該去的是心理戰術部門。但這只是我個人看法啦。她肯定是說了什麼藉口,而且這藉口發揮了效用。那主管什麼都沒說,還親自開門讓她出去。她極為冷靜地慢慢走過走廊,站在那裡等著數據工程部從另一頭打開門。只見她穿過那扇門,這下她完全自由了。門關上的同時,畫面可見標的對象一個轉身,朝著伺服器室送了個飛吻。我不怪她,她根本是橫掃了那地方啊。
從頭到尾只花了▊▊的 11 分鐘,然後她就這樣大搖大擺地離開了。